扇骨骤然收拢,玄冰延展如活物,竟化作三尺长的半透明冰鞭。鞭身密布细密冰刺,每一根都泛着幽蓝寒芒,随着明若泠手腕轻抖,空气中凝结出细碎冰晶。
“一片冰心在玉壶。”
“满壶皆是我骨枯。”
明若泠一字一顿念出这句诗,每个字都像冰锥刺入明璐瑶的耳膜。冰鞭发出刺耳的“呲呲”声,表面绽开蛛网般的裂痕。
“还记得吗?”
她手腕轻抖,鞭梢如毒蛇缠上明璐瑶双腕,“当年你用我的血,在雪地里写这首自诩高洁的诗”
“啪!”
冰刺扎入皮肤的瞬间,无数冰晶顺着骨缝爆裂蔓延。明璐瑶的惨叫声中,明若泠的声音比玄冰更冷:
“这一鞭,抽你当年那无能者的意淫。”
原该象征高洁的诗句,却被明璐瑶加改成“满壶皆是我骨枯”。
她当年用明若泠的血在雪地题诗时,病态的嫉妒与扭曲的占有欲早已昭然若揭:
“我要让你澄澈的心,化作我掌中枯骨炼就的囚壶。”
原本隐于檐上的裴云,在明若泠祭出浮生烬的刹那,已敛息移至洞开的门侧。
夜风掠过他紧绷的发梢,腰间墨玉被攥得咯吱作响,过于用力的指节竟将浓郁灵气囚禁其中,唯有些许纯白灵雾从指缝溢出,掠过他晦暗不明的眼眸。
他看见明若泠的鞭影如毒蛇吐信,十四记狠戾抽打尽数落在明璐瑶身上。
那被亵渎的诗句,恰恰十四字。
末鞭缠颈而过,明璐瑶蜷缩的身影与当年雪地里的幼小明若泠重叠。
檐角铃铛轻响,雪球默默将这场“因果轮回”刻进数据洪流。
裴云倚在廊柱阴影处,指间一缕银丝无意识流转,像掬了一捧被囚禁的月光。
缠绕、挣脱,又缠绕。竹骨扇早已收拢,扇骨深深抵入掌心,钝痛蔓延,却仍不及胸腔里那股无端窒闷,像是有什么在无声撕扯,而他竟无法言明。
她站在仇人面前,声音清冷如霜,一字一句,如刀剖开过往的罪孽。月光斜落,映着她半边侧脸,本该是极美的景致,可那双眼里翻涌的寒意,却让裴云腰间的养魂玉骤然发烫,仿佛连其中温养的魂魄都在为她震颤、悲鸣。
他忽然想起那次他们藏在紫竹林间,活泼明媚,叶上垂落的雨珠映着月色,如坠落的星子,而她浑然未觉,他的本命灵器月华银丝已悄然缠上她的衣角,如月华倾慕,无声追随。
如今想起他心中暗自失笑,这灵器竟比他更知风月。
今夜,同样的银丝却在他腕间绷紧如弦,随她每一声控诉而震颤,如同他越来越难以忽视的心悸。
当她说出最后一句时,他指节一紧,几乎要错手捏碎竹骨扇。
若是父母在此,定会告诉他:这般神魂震颤的痛楚,是他们一族独有的命数——
与心之所系之人感同身受,仿若灵魄共鸣。
一生仅此一次,如月相盈亏,不可逆,不可违。
清风朗月的过路人,本该是最从容的看客。
里屋,血色冰晶已爬满明璐瑶全身,细密的红纹如蛛网般蔓延,每一寸肌肤都被冻结在妖异的赤色之中。
而远处,明文博始终低垂着头,连余光都不敢扫向自己的妹妹——仿佛只要看上一眼,明若泠那双寒潭般的眸子便会立刻锁定他,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融着血的冰晶在明若泠的操控下,缓缓在明璐瑶脚边晕染开来,渐渐凝成十四字:
【冰心依旧映天穹,枯骨原来是汝躬。
明若泠冷眼看着呼吸微弱的明璐瑶,指尖轻弹,一缕青光没入她的眉心。那光如针刺,瞬间激醒她混沌的神魂,让她被迫从痛苦的深渊中抽离,重新感知这个世界,五感敏锐,痛觉清晰。
明璐瑶猛地睁眼,眼尾余光却是一片刺目的血红。
她惊坐而起,正对上明若泠那双冷漠肃杀的眼睛,方才抽打她的冰鞭已不知所踪。她下意识松了口气,庆幸自己还活着,却在低头的瞬间,看清了地上那行血字。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她双手捂着脑袋浑身颤抖,瞳孔紧缩,仿佛被那十四字刺穿了灵魂。曾经的废物,如今竟用这样的方式,将她最引以为傲的骄傲碾碎成泥。
凄厉的尖叫戛然而止。
浮生烬不知何时已化作三尺青锋,炽霜般的剑刃狠狠贯穿明璐瑶的心口。两人四目相对,瞳孔俱颤。
明璐瑶的眼中,恐惧与不可置信如潮水翻涌。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这般轻易地走向死亡。而明若泠的瞳孔亦在震颤,从对方逐渐涣散的眸中,她看见自己惨白如纸的脸。
若有人细看,便会发现她藏在衣袖下的双手正死死攥着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冷汗浸湿掌心。
她是现代人。
法治社会的道德枷锁仍束缚着她的灵魂,胃部因强烈的生理抗拒而痉挛,冷汗涔涔。
可原主的记忆却在识海中灼烧,如业火焚心,冲得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待她回过神来,剑已没入心口。
“明……若……”
明璐瑶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像一架漏风的老风箱,最终没能吐出那个完整的“泠”字。她试图抬起的手僵在半空,指尖痉挛般抽搐了两下,终究无力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