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来一股室外的凛冽寒气,瞬间冲淡了庙内那点微弱的暖意。
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跺脚声、拍打身上厚重积雪的“噗噗”声、以及放松下来的叹息和哈气声。还有人“啵”地一声拔开了酒囊的塞子,浓郁劣质的酒气隐隐约约地飘散开来,混合着汗水和冰雪的味道。
透过石像底座宽大的裂缝,明若泠和裴寂昀能看到大约十三四个身影涌入这并不宽敞的庙宇。
他们都穿着霜鸾国本地常见的、脏兮兮的厚实毛皮猎装或臃肿棉袍,打扮与普通猎人或行商无异,有男有女,一时难以从服饰上分辨具体属于哪方势力。他们只能按捺不动,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静观其变。
这时,一个略显沙哑、听起来像是头领的男声响起,带着几分不耐烦和呵斥:
“冥古渊?去个屁!上头只说了要盯紧一切从青桑国来的、形迹可疑的人,尤其是往北境去的!至于冥古渊?哼,老子想不会有人那么蠢,独自往那绝地里钻吧?”
此话一出,立刻引来一阵哄堂大笑和七嘴八舌的附和:“头儿说得对!谁嫌命长自己去那种地方!”
“就是就是,那鬼地方进去就是送死!省了咱们的事了!”
石像后,明若泠和裴寂昀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极为尴尬和无奈的苦笑。
他们……应该不算“那么蠢”吧?
毕竟他们不是独自,是两个人……还有一只非同寻常的宠物。但选择这条陆路,竟意外撞上了这批显然是奉命巡查的人马,这是他们都未曾预料到的。
“上头让人盯着青桑国来的人?”
明若泠用极细微的眼神传递着疑问,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他们如何判断人是从青桑国来的?又为何要特意盯着往北境去的?是盯着整个青桑国,还是……我们明家?”
她不由得想起之前云舟后面那些鬼鬼祟祟、最终被裴寂昀甩掉的跟踪者,会是一伙的吗?这张监视的网络竟然铺得如此之大?
不是她草木皆兵,实在是明家如今处境微妙,仿佛置身于一张无形的巨网之中,由不得她不多想。
这时,一个清脆如黄鹂鸟般的女声笑着接话,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弄:“就算真有人想不开进去了,也不过是给冥古渊外的冰柱林添几根新冰棍罢了~有什么可查的~”
先前抱怨的男声再次响起,充满了牢骚:“他娘的,老子真的不想在这雪国待着了!下个月能不能申请调去青桑国啊?听说那边暖和多了!”
立刻有人嗤笑反驳:“去青桑国干嘛?那边的兄弟忙得脚不沾地,任务比咱们重多了!天天盯梢盯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还不如就呆在霜鸾,虽然冷点,但咱们几个还能聚在一起偷个懒,喝点小酒~”
又一个声音加入,充满了不解和抱怨: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非要死盯着青桑国那姓明的一家不放?在青桑国的兄弟辛苦也就算了,咱们在这霜鸾国的,隔着一整个北境呢,居然也要每天写日报上报‘有无青桑国明姓可疑人员入境’……真是闲得蛋疼!”
这些话听起来完全是一群底层执行人员对上级命令的抱怨和吐槽,信息零碎杂乱,却足够震撼,拼凑出一个令人心惊的事实。
明若泠心中冷笑更甚,一股寒意自心底升起,远比庙外的风雪更冷。从这些只言片语中,已然可以确定,这些人大概率是玄霄阁派驻在各国的人员。
他们的任务竟然是跨国界、跨地域地严密监视明家!
即便明家之人远在青桑,即便是在霜鸾国这种看似毫不相干、距离遥远的北境边陲,也依旧被牢牢笼罩在他们的监视网络之下!
如此处心积虑,布下这般天罗地网,究竟是想对明家做什么?
是害怕明家重回巅峰,重返那片传说中的“天域”吗?竟然让玄霄阁如此忌惮,甚至到了这般近乎偏执、不惜代价的地步?
她悄然握紧了拳,指甲微微陷入掌心,传来一丝刺痛感。看来,今后的路,必须更加谨慎、更加隐秘才行。
每一步,都可能落在别人早已张开的监视之网中。
裴寂昀感受到她气息的细微变化和那一瞬间泄露出的冰冷情绪,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递过一个安抚且极度警惕的眼神——稍安勿躁,情况未明,先听他们还说什么。
庙内的喧嚣抱怨还在继续,如同钝刀子割肉,一字一句都透着寒意。
几口烈酒下肚,那些人的话匣子打得更开,言语间愈发肆无忌惮。
一个尖细的男声带着几分卖弄说道:“嘿,你们听说了吗?青桑国那边传来最新消息,明家那个刚恢复不久的大小姐,好像离开青桑国境了!”
“哦?”立刻有人接话,语气带着好奇和恶意,“不是说傻了好多年吗?这才好了多久,就敢往外跑?”
“谁知道呢?”尖细声音压低了些,“上头紧急传讯,说是有迹象表明她可能进入了我们霜鸾国地界!命令已经下来了,各处的兄弟们都瞪大了眼睛盯着呢!连她的画像都分发下来了……”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上残忍的兴奋:“上头说了,一旦发现其行踪,不必请示,格杀勿论!提头回去领重赏!”
“格杀勿论?”有人倒吸一口凉气,“至于吗?一个小姑娘……”
“你懂什么!”沙哑声音呵斥道,“这是最高指令!据说是阁老亲自下的令!那明家丫头邪门得很,绝不能让她成长起来!都给我把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