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骑士军官只随意举盾一挡,沉重的石块便被轻易磕飞。
他攀爬的速度,竟没有丝毫减慢。
转眼间,他已经越过梯子中段。
凯尔的心,直直沉入谷底。
他终究只是个文弱的书记官,他所有的智慧,在压倒性的武力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一声尖锐而熟悉的蜂鸣撕裂了战场。
一道赤红色的纤细热线,无声无息地,从那名骑士军官的脖颈处一闪而过。
骑士军官向上攀爬的动作,猛地一僵。
他的头颅,与他的身体,开始缓缓分离。
一颗大好头颅咕噜噜地从梯子上滚落,砸在下方同伴的盔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无头的尸体,也随之重重坠下。
凯尔呆呆地看着这一幕。
他猛地回头,望向天空。
双足飞龙的背上,艾琳娜的脸色,又苍白了一分,几乎透明。
但她的眼神,依旧是焚尽一切的坚定。
她又一次,在最危急的时刻,用那属于神明的伟力,拯救了他们。
凯尔的眼眶瞬间烧红。
一股难以言喻的血勇之气,在他胸膛中轰然炸开。
领主大人在用她的生命,为他们争取时间。
他们,又有什么理由不拼命?!
“守住!都给我守住!”
他咆哮着,抓起身边一根染血的长矛,朝着另一个刚刚探出头的骑士,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捅了下去。
“为了大人!”
“为了我们的家!”
城墙上仅存的守军,被这悍不畏死的一幕彻底点燃。
他们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用石头,用长矛,甚至用牙齿和指甲,疯狂地将那些试图爬上城墙的骑士,一次又一次地打了下去。
城墙之下,巴顿男爵看着自己的精锐骑士们,如同断线的风筝般从梯子上坠落,他的心脏阵阵抽痛。
他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天空中那个女人。
他发现了。
她每一次释放那种恐怖的红色光线,脸色就会衰败一分。
她在透支。
她是在用自己的命,换他手下骑士的命。
只要再多几次。
只要再逼她出手几次,她自己就会先崩溃。
“继续上!不要停!用人命去堆!把她给我活活耗死!”
巴顿男爵发出了魔鬼般的嘶吼。
他已经彻底疯了。
在他看来,用一群骑士的命,去换一个能释放“神罚”的女人的命,这笔买卖,稳赚不赔。
天空之上。
艾琳娜的视野已经开始模糊,出现大片的黑色重影。
大脑的剧痛一**冲击着她的理智,每一次释放“热风之刃”,都像是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撕下一块血肉。
她知道,自己快到极限了。
也许再有一次,她的精神就会彻底燃烧殆尽,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但她不能停。
她看着下方那座在冲击下摇摇欲坠的城墙。
看着凯尔,看着那些为了守护家园而浴血奋战的领民。
她知道,只要她还飞在天上,只要她还能斩出那道赤红色的“神罚”。
他们,就还有希望。
“来啊!”
她俯瞰着下方那个状若疯魔的巴顿男爵,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决绝的烈焰。
“就让你们看看,所谓神明……到底会不会流血!”
她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右手。
准备释放,那可能是她此生,最后一次的热风之刃。
就在这时。
“嗷呜——!!!”
一声充满了无尽愤怒与悲怆的龙吟,猛地从她身后炸响,声浪几乎将云层撕裂。
艾琳娜动作一滞,艰难地回头看去。
只见那头一直被她命令待在后方,由芙蕾雅安抚的“小牙”。
此刻,它仅存的那只独眼里,血丝密布,瞳孔缩成了一个危险的竖针。
它看着天空中,那个脸色苍白如纸,却依旧在苦苦支撑的女人。
看着地面上,那些如同蝼蚁般,却在疯狂攻击它的“新家人”的敌人。
一股源于远古血脉深处的,属于天空霸主的怒火,轰然引爆。
它挣脱了芙蕾雅的安抚。
它张开了那足以吞噬山峦的巨口。
这一次,它喷出的,不再是普通的龙炎。
而是一股……
一股带着毁灭与腐朽气息的,漆黑如墨的液态火焰。
那是属于亚龙种最顶级的吐息—暗影烈焰。
暗影烈焰划出一道漆黑的轨迹,撕裂长空。
它的目标,不是那些普通的士兵,也不是那些正在攀爬城墙的骑士。
而是直指—敌军的指挥官,巴顿男爵。
这头巨兽,拥有远超人类的战场直觉。
它很清楚,谁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什么?!”
巴顿男爵正在疯狂地催促手下送死,根本没料到,那头一直被他视为战利品和坐骑的畜生,会突然调转枪口。
他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反应。
那道漆黑的龙息,已经劈头盖脸地,将他完全吞噬。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黑色的火焰中传出,又戛然而止。
巴顿男爵那身由精钢打造的华丽铠甲,在接触到暗影烈焰的瞬间,便迅速扭曲、融化,发出刺鼻的黑烟,仿佛被投入了炼钢炉。
他体表用以护身的斗气,在这股蕴含了腐蚀法则的力量面前,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一触即溃。
短短几秒。
当黑色的火焰散去。
原地,只剩下了一具面目全非、冒着青烟的焦炭。
还有一滩在地上流淌着,滋滋作响的金属液体。
狮心城的主人,巴顿男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