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殿的狗洞里,林曜奋力地把自己陷在杂草堆里的身子往外拔。
要死不死的……卡住了……她双手撑在地上,奋力一推,咬着牙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终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想到刚刚舒贵妃和沈承启那一番对话,她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浑浑噩噩地晃了几圈,才想起拍干净自己腿上的杂草。
“喂,你鬼鬼祟祟的,站在那里干什么呢?”
林曜顺着那声音看过去,只见一个黄衣宫女,脸色颇为不耐烦地看着她。
她顿时心中大叫不妙,自己只顾着害怕舒贵妃,却忘了提防旁人,这下可糟透了。
若是自己被人知道了撞破了舒贵妃的秘密,那便只有一个死字。
如今天色已经黑了下去,又离得这么远,她只能赌这黄衣宫女看不清她的体貌。
林曜故意屈着膝盖,显得矮了很多,又挺直了腰板。
她灵机一动,学着那公主乳母的样子字正腔圆地厉声道:
“小娼妇,连姑奶奶我都认不出来?”
她发誓这是她官话说得最标准的一次:
“滚一边儿去,连我都认不出来,你也是个丧了良心的。”
这一番虚张声势还真把人唬住了……见那黄衣宫女迟疑之时,林曜便脚下生风一般,悄无声息地逃走了。
鹤亭宫……鹤亭宫……她得赶紧回鹤亭宫……
沈承元他会死。
这个想法忽然像气泡一样从她脑海里冒出来,让她惊愕住了。
她想起他看着她委屈的乌黑双眼,想起他夜晚涨红的眼角,又想起他一边读书一边打瞌睡时线条精巧玲珑的侧脸。
他会死掉的!
死亡对于林曜来说不是什么稀罕事,不如说她的世界里满布死亡。
她最敬爱的姥姥,不知吃错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痛苦了一个月,捂着肚子死了。
她的姨妈,在生下她长姐后,又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被狼叼走了,长姐自责了很久,一年后,姨妈在一场捕猎里划伤了腿,伤口泡了脏水,明明只是一个不大的伤口,却迟迟不能愈合,连着高烧七天,也死掉了。
她的亲娘格外照料她的长姐,可是她的长姐,还是变得阴郁,暴躁,沉默,不苟言笑,时不时就揪着她的耳朵把她骂上一顿。
她问过长姐伤不伤心,长姐只冷笑一声说这样的事以后多了去了,人迟早是要死的,哭也没用。
可是她知道长姐明明就把这件事十足地放在了心上,就像心口被剜去了一块肉,又撒了一把沙子,心口的肉顽强地长好了,把沙子裹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抬头看了看宫殿,精巧,美丽,屋檐悦动着生机,在这里人人都能吃上加了盐的饭,想必日子过得比刮叶山容易上千百倍。
家里没有那么好……苍瑶族人顽强地对抗着饥饿,寒冷,死亡。死几个人,不过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理解晓真公公为什么不想回去。
林曜想,她可以接受自己死在这里,死在十七岁,她弟弟被狼叼走的时候才五岁半,她能出来长长见识,已经是够本了,被打死和被狼吃了没什么区别。
可是她不想看沈承元死。
她嘴唇发抖,默念着……沈承元不能死……沈承元不能死……沈承元不能死……
她要赶紧回鹤亭宫!
啪——她一脚踢开了沈承元书房的门,他就坐在里面,面前摆着一碗尚未动过的杏仁糊糊,刘公公就站在一旁侍奉。
她像只愤怒的母狮子一般看着刘公公,敌人!要害他们二人性命的敌人!
她想把口水吐在他的脸上,再狠狠地,一拳一拳地,把他打死!
林曜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冲上前去,拽住那刘公公的头发骂道:
“小娼妇,倒是有点爬床的本事。”
她并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只以为这是官话里骂人的话,便学着那嬷嬷叉腰骂人的样子,一口气骂出来了。
那刘公公脸色变了变,心想怎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沈承元听到这一番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笑得止不住,眼泪从眼角处流了出来,想掩盖自己的尴尬,便端起那小碗,想喝一口杏仁露。
可林曜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此时此刻,她的大脑飞速运转,浑身发抖。
冷静下来……冷静下来……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赶紧想个办法把那个叛徒撵出去吧!
她顾不得了!
林曜站在沈承元的两腿之间,紧紧抓住他的双手,俯下身去,气势汹汹地用自己的双唇封住了他的唇,她太过生涩,两个人的牙齿都碰到了一起。
她明显感觉到沈承元的大腿腾地烫了起来,她只一扭头,恶狠狠地瞪着那刘公公惊慌失措的脸。
“还不快滚出去!”
她把自己的身子往沈承元那边靠了靠,道:
“你没看见我们在干什么吗!”
纵是刘公公再想盯着沈承元把那一碗杏仁露喝了,此时此刻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他眼睁睁地看见沈承元已经把手扣在了她的腰上,也只能咬了咬牙道:
“奴才退下了。”
见刘公公走了,林曜连忙伸出修长的手臂,单手夺走那碗。
她把腰肢扭过来,低头便见沈承元红着张脸,双目含春似的盯着她看,心中不忿,索性一脚把他踹倒了地上,嘴里骂了一句,又鬼鬼祟祟地绕着屋子走了一圈。
可沈承元虽平白无故挨了一脚,此时此刻却并未注意到林曜举止怪异,他只把一根手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轻轻摩挲着。
他盯着指腹,上面有一层薄薄的血,是林曜把他的嘴唇咬破了。
他盯着指腹那一点红发痴。
沈承元抬头,只见林曜单手捧着那碗,扭过头来看他,双眼之中的神色十分凝重,丝毫不像有绮念的样子,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