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眠拽着博士,在苏醒的中奔逃。
脚下的柔软而富有弹性,仿佛踩在某种巨大生物的脏器内壁,每一次落脚都带来令人不适的粘腻感。四周,那些生锈的金属墙壁如同活物般蠕动、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断裂的管道中喷出带着刺鼻气味的蒸汽,散落的机械残骸被无形之力抓起,在空中组合成狰狞的、充满攻击性的形态,如同被赋予生命的钢铁骷髅,挥舞着锈蚀的利爪向他们扑来。
更令人心悸的是那些无处不在的——无数惨白色的光点,如同漂浮的鬼火,密密麻麻地嵌在扭曲的金属墙壁中,悬浮在污浊的空气中,发出那种陈旧收音机杂音般的、令人心烦意乱的嗡鸣。它们汇聚成粘稠的恶意浪潮,前仆后继地涌来,试图将这两个闯入者吞噬、同化。
江眠挥动手指,一道道灰蒙蒙的、带着气息的能量刃精准地斩出。被击中的瞬间黯淡、湮灭,组合而成的钢铁怪物也随之溃散成一堆废铁。但它们的数量实在太多了,仿佛整个就是一个巨大的、充满敌意的生命体,而他们不过是误入其肠胃的渺小异物。
她的力量在快速消耗。纸嫁衣上的符文光芒略显黯淡,左眼的数据流虽然恢复了部分功能,但计算速度明显下降,只能勉强规划出最有效率的突围路径。右眼的猩红依旧沉淀,却也无法完全驱散那无孔不入的、源自无数失败轮回沉淀下来的绝望低语。
博士的状态更差。他脸色惨白,呼吸急促,断臂处那粘稠的暗红能量蠕动得越发剧烈,仿佛在抵抗着某种持续的侵蚀。他几乎是被江眠拖着前行,脚步虚浮,昔日的从容与掌控感荡然无存,只剩下狼狈与一种深沉的疲惫。
左边!避开那团聚合体!博士嘶哑地喊道,他的声音在金属的咆哮与的嗡鸣中显得微弱。
江眠依言转向,一道能量刃将左侧刚刚凝聚成型的、由无数齿轮和轴承构成的巨大斩碎。碎裂的金属零件如同暴雨般落下,在柔软的地面上砸出沉闷的声响。
你怎么知道核心的能量波动特征?江眠一边清理着前方的障碍,一边冷静地问道,声音透过杂音传来,不带喘息。
博士踉跄了一下,苦笑道:我‘感受’过。在最初建立与‘影棺’的浅层连接时它的力量流过我的身体,也流过这片它创造的‘垃圾场’。核心的波动与这些沉淀物的污秽截然不同,它更纯粹,更接近‘源初’。
源初?江眠敏锐地捕捉到这个词汇。
就是‘影棺’本身,或者说,是它未被无数轮回污染前的本质。博士的眼神有些恍惚,仿佛陷入了某种遥远的回忆,我们潘娜西亚,最初的目的,并非取代它,而是理解它,净化它。我们认为,只要找到并净化‘源初’,就能结束这无尽的轮回,让一切恢复‘正常’。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一种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意味,带着一丝理想主义破碎后的苍凉?
后来呢?江眠挥刃击退一波从头顶袭来的、如同飞蛾般的金属片组合体。
后来?博士的笑容更加苦涩,我们发现,‘净化’是不可能的。‘影棺’的本质就是吞噬与循环。我们越是研究,越是靠近,就越是被它吸引,被它同化。目标,也从‘净化’变成了‘掌控’,最后变成了‘取代’。
他看了一眼江眠:就像你吞噬那些力量一样我们,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影棺’的力量所吞噬,变成了它轮回的一部分,甚至成了它筛选、培育更强大‘养料’的帮凶。
这个认知显然让他感到无比痛苦。他那双曾经充满野心与冷静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悔恨与自我厌恶。
江眠沉默地听着。博士的坦白印证了她部分的猜测,但也带来了新的疑问。如果博士等人也早已沦为循环的一部分,那么所谓的计划,是否本身就是一个可笑的、被预设好的陷阱?
就在这时,左眼的数据流捕捉到了一丝异常——并非来自前方无穷无尽的敌人,而是来自脚下。
她猛地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脚下那柔软、富有弹性的,不知何时,颜色变得深邃了一些,隐约浮现出一些极其复杂、不断变幻的、类似电路板纹路又似生物神经网络的暗色脉络。一股极其微弱、但确实与周围沉淀物的污秽恶意截然不同的能量波动,正从这些脉络的深处隐隐传来。
这波动带着一种古老的、冰冷的秩序感,与博士描述的有几分相似,但又似乎更加古老,更加基础。
是这里吗?江眠问道。
博士也感受到了这股波动,他挣扎着站直身体,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是但又不太一样这股波动更‘底层’
突然,周围那些疯狂攻击的钢铁怪物和们,如同接到了某种无形的指令,攻势猛地一滞,然后如同潮水般向后退去,隐没在扭曲的金属墙壁和弥漫的灰尘之中。
整个空间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只有脚下那些暗色脉络,如同被注入了能量般,开始微微发光,并且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起来!
不好!博士脸色剧变,我们触动了‘墟界’的‘防御机制’!这不是核心!这是‘消化系统’的中枢神经之一!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他们脚下的猛地剧烈起伏起来,如同波浪翻滚!四周的金属墙壁以更快的速度扭曲、闭合,试图将他们彻底困死在这个之中!一股强大的、带着分解与吸收意味的吸力从地面传来,拉扯着他们的身体和精神!
江眠立刻稳住身形,纸嫁衣无风自动,暗红光芒强行抵御着那股吸力。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正在被这柔软的快速汲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