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无声吞万象,残响低语诉离殇。”
“踏破虚空见真影,方知此身是回响。”
“——归墟城,最深的不是深渊,而是人心。”
江眠的话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这崩塌的边缘激起无声的涟漪。苏玉衡温润的脸上首次出现了裂痕,那总是含笑的嘴角抿成一条直线,星纹长剑上的辉光因他情绪的波动而明灭不定。虚空中,锁芯那冰冷的意志更是如同实质的寒潮,瞬间将这片狼藉的空间冻结,连不断落下的灰尘都仿佛凝滞在半空。
“江姑娘,此言何意?”苏玉衡的声音依旧保持着礼节,但其中的紧绷感清晰可辨,“归墟城若乱,覆巢之下无完卵。司命大人是诚心邀你共渡难关。”
“平衡,不容破坏。”锁芯的意志言简意赅,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那无形的秩序锁链在虚空中若隐若现,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江眠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那双沉淀了苍凉的混沌色瞳孔里,没有任何波澜。她指尖那缕灰烬般的能量缓缓流转,仿佛能吸纳所有的光与声,让周围的喧嚣和崩塌都显得遥远而不真实。
“难关?平衡?”她轻轻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嘲弄,“你们的难关,与我何干?你们的平衡,又何时问过我的意愿?”
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而看向夜魅,以及一旁面色惶然的李微和迷雾翻涌的忘幽。
“我们走。”
没有指定方向,没有明确目标,但这三个字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决断力。夜魅挑了挑眉,幽蓝火焰无声地缠绕上身周,显然默认了这个临时同盟的指挥权交接。李微看着不断崩塌的四周,又看了看江眠那平静却不容置疑的背影,一咬牙,迅速将几个最重要的数据核心塞进怀里,跟了上去。忘幽怀中的古镜迷雾指向江眠的方向,她如同影子般无声飘随。
“站住!”苏玉衡上前一步,星光之力试图阻拦。
然而,江眠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苏玉衡感觉自己凝聚的星光仿佛撞上了一片无形的、能够吞噬一切的沉寂深渊,力量竟不由自主地一滞。
就在这刹那的间隙,夜魅指尖弹出一缕幽蓝火星,精准地击打在摇摇欲坠的洞壁某处。轰隆一声,一大片由账簿构成的墙壁坍塌下来,暂时阻隔了苏玉衡的视线和去路。
虚空中,锁芯的秩序锁链猛地探下,试图强行拘拿江眠。但那锁链在触及江眠周身那灰烬力场时,竟像是陷入了粘稠的泥沼,速度骤减,其上流转的秩序之光也被那灰烬气息迅速侵蚀、黯淡!
江眠甚至没有回头,只是体内那灰烬般的力量微微鼓荡,那秩序锁链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推开,寸寸后缩。
“你的秩序……束缚不了我。”她留下这句话,身影已随着夜魅等人,消失在通往地面的、更加混乱的通道之中。
苏玉衡挥散尘埃,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化作一声复杂的叹息。虚空中的锁芯意志在几次尝试未果后,也带着滔天的怒意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惊疑,如同潮水般退去。眼下崩塌在即,他们各有 priorities,强行留下江眠的代价,似乎超出了预估。
重返归墟城街道,眼前的景象已如同炼狱。
天空是不祥的暗红,仿佛凝固的血液。坏账核心崩塌引发的规则冲击波尚未完全平息,空气中弥漫着能量乱流导致的电离焦糊味和更深层的灵魂腐臭。建筑在持续震动中呻吟、垮塌,扭曲的规则管道破裂,喷射出五彩斑斓却致命的能量流。街道上混乱不堪,各种奇形怪状的“居民”尖叫着奔逃,或是为了争夺有限的避难所和资源而疯狂厮杀,上演着最赤裸的弱肉强食。远处,来自遗忘坟场的阴影巨人那充满压迫感的咆哮越来越近,每一步都让大地震颤。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是归墟城脆弱平衡被打破后露出的、血淋淋的底层规则。
江眠一行人穿行在这片混乱之中。她走在最前面,周身那灰烬力场仿佛一个移动的“寂静”领域,所过之处,混乱的能量流会变得平缓,厮杀的亡命之徒会本能地感到心悸而退避,甚至连建筑的崩塌似乎都会刻意绕开他们所在的一小片区域。
这种变化不仅让李微和忘幽感到震惊,连夜魅眼中也异彩连连。
“看来那滴‘眼泪’和你这身破败本源,倒是产生了些有趣的反应。”夜魅低声道,“这灰烬力场……似乎能一定程度上‘安抚’甚至‘否定’周围的混乱?”
江眠没有回答,她正在细细体会这种新的力量。它并非强大的毁灭或创造,更像是一种“存在”层面的干涉,让混乱重归短暂的“无序”,让喧嚣陷入片刻的“沉寂”。这或许就是“寂”与“启”两种极端力量在她体内达成某种微妙平衡后的外在体现。
“我们去哪里?”李微忍不住问道,声音在周围的喧嚣中显得微弱。
江眠停下脚步,目光扫过这片绝望的废墟,最终落向归墟城某个更加偏僻、仿佛连光线都被吞噬的角落。那里是连混乱都似乎不愿触及之地,散发着一种万物终结的虚无气息。
“去‘残响深渊’。”她吐出这个名字,声音平静,却让旁边的夜魅脸色微变。
“你去那里做什么?”夜魅语气凝重,“那是连‘清道夫’都不愿靠近的地方,据说是远古战场碎片沉淀的核心,充斥着最本源的‘寂灭’规则和无数强大存在的死亡残响,危险程度甚至超过现在的坟场!”
“正因为危险,才可能找到答案。”江眠看向她,“你不是想知道我到底想做什么吗?我想知道这一切的根源,想知道‘我’究竟是什么,想知道……如何才能真正‘终结’这无止境的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