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衣哭,花轿摇,新娘子,你别笑。”
“红盖头,白绫绕,抬进棺材才算孝。”
冰冷的雨水顺着江眠的脸颊滑落,滴在脚下泥泞的土地上。她站在死寂古镇的街道中央,与桥头那个顶着“萧寒”皮囊的存在遥遥对峙。细雨无声,唯有那若有若无的哀戚唢呐,如同背景音般缠绕不休,更添几分诡谲。
“你不是他。”江眠开口,声音因力量的透支和刺骨的寒意而微微颤抖,但语气却异常肯定,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冰冷。她混沌色的瞳孔死死锁住对方那双空洞死寂的眼睛,试图从那非人的漠然深处,挖掘出隐藏的真相。
“萧寒”——或者说,占据了他躯壳的东西——嘴角那僵硬的弧度依旧维持着,像是在脸上固定了一个拙劣的面具。“我是,也不是。”他的声音带着水波荡漾的回音,在这空旷的街道上产生诡异的叠声,“他是种子,我是破土而出的芽。他是容器,我是注入其中的魂。江眠,没有他,便没有此刻的我。你我之间的‘姻缘’,因他而起,却不会因他而终。”
姻缘?江眠心中冷笑。这被强加的、充满算计与恶意的联结,也配称为姻缘?
“你是谁?”江眠追问,同时暗中调动体内残存的力量。灰烬力场无法像之前那样扩张,只能如同薄纱般勉强覆盖体表,抵御着无孔不入的阴寒湿气。眉心那点融合了“心核泪”的金芒也黯淡如风中残烛,但仍在顽强地闪烁。
“名字……早已遗忘在这沉沦之水中。”‘萧寒’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街道尽头那座森白的骨桥,以及桥下翻滚着无数痛苦魂影的虚无河水,“你可以叫我……‘摆渡人’,或者……‘守墓者’。“守此镇,渡此魂,亦等你……归来。”
归来?回哪里?这个诡异的水镇?还是……某个更可怕的归宿?
江眠的大脑飞速运转,结合残响深渊的信息、纸嫁婆的只言片语,以及眼前的景象,试图拼凑线索。这个存在,似乎比锁芯的“秩序”和纸嫁婆的“鬼媒”更加古老,气息与这弥漫的水汽、怨魂紧密相连。它称萧寒为“种子”和“容器”,这意味着,那个作为“镜像坐标”的萧寒,很可能从一开始,就是为这个古老存在准备的“躯壳”!
锁芯(或其前身)的“置换协议”,目的可能不仅仅是取代“启”,更深层的,或许是利用萧寒这个精心制作的“坐标”或者容纳这个被镇压\/遗忘在此地的古老存在?而青林镇的仪式,所谓的“失败”,或许正是这个“容纳”过程的开端,只是因“心核泪”和她这个“寂”之面的变量而出现了偏差,导致这个古老存在未能完全掌控萧寒,或者……未能完全苏醒?
而现在,它似乎通过某种方式,将她引到了它的“地盘”上。
“等我做什么?”江眠一边拖延时间,努力恢复一丝气力,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街道两旁的建筑门窗紧闭,但那白色的灯笼后面,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湿冷的墙壁上,苔藓的纹路隐约构成扭曲的人脸形状。
‘萧寒’——姑且称之为摆渡人——向前走了一步,脚下的泥泞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完成仪式。”他空洞的眼睛里,似乎有黑色的水波流转,“真正的……冥婚之仪。彼时在青林,不过是孩童嬉戏般的预演。此地,方是契约最终缔结之所。”
他抬起的手,指向古镇深处,那唢呐声传来的方向。“喜堂已备,宾客将至。只欠……新娘。”
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江眠的后脑。她明白了,纸嫁阁的陷阱是开胃菜,这里的“仪式”才是正餐!这个摆渡人,要真正地、彻底地,将她这个“寂”之面,与它这个占据了“坐标”躯壳的古老存在绑定在一起!这绝非为了情爱,而是为了某种更可怕的目的——或许是融合力量,或许是打破某种封印,又或者……是为了彻底补完它自身!
“如果我说不呢?”江眠缓缓站直身体,尽管虚弱,但那挺直的脊梁却透着一股不肯屈服的倔强与疯狂。
摆渡人僵硬的“笑容”似乎扩大了一丝,更显诡异。“你没有选择。”他声音中的水波回音加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之力,“入了这‘忘川镇’,便踏上了不归路。要么,走过骨桥,踏入喜堂,完成仪式。要么……便永远沉沦于此,化作这桥下哭嚎魂影之一,滋养此方天地。”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骨桥之下,那翻滚的魂影发出了更加凄厉、更加密集的无声嘶嚎,浓郁的怨气几乎凝成实质,让空气中的水汽都变得粘稠起来。
就在这时,街道两旁那些紧闭的房门,突然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一扇,两扇,三扇……越来越多的门被从里面推开。
一个个身影,从门后的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它们并非活人。
有的穿着湿漉漉的、沾满水草和淤泥的古老服饰,脸色浮肿青白,眼珠浑浊,显然是溺死的亡魂;有的则如同纸嫁阁的那些一样,是纸扎的人形,腮红涂得惨不忍睹,穿着红色的纸嫁衣或黑色的寿衣,动作僵硬;还有一些,则更加怪异,身体由潮湿的木头、破碎的瓦罐甚至缠绕的水藻构成,勉强维持着人形。
它们都是这“忘川镇”的“居民”,是沉沦于此的“宾客”。
它们无声地汇聚到街道两旁,用各种空洞、麻木、或带着诡异好奇的目光,注视着站在街道中央的江眠。那无声的注视,比任何喧嚣都更令人毛骨悚然。它们堵住了所有的去路,只留下通往骨桥和古镇深处的唯一路径。
群鬼环伺,绝境已成。
江眠看着这堪称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