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锁碎,血钥出,啼哭惊醒坟中墓。”
“镜非镜,影非影,照见轮回好辛苦。”
那滴血,浓稠,暗红,中心一点金芒顽强闪烁,如同濒死星辰的最后一次呼吸。它悬在冰冷碎裂的骨锁芯上,将坠未坠,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与古老。
苏玉衡屏住呼吸,看着那滴血。它不像死物,更像一个蜷缩的、痛苦的生命胚胎。空气里弥漫开铁锈与异香混合的诡异气味,吸入肺中,竟引得他意识深处泛起细微的、不属于自己的悲鸣。
“萧寒……”他喃喃道,目光从血滴移向那具戴着残破骨面具的躯体。这真的是萧寒的肉身?被做成了“骨郎君”,禁锢在这【婚祠】之中,执行着吞噬“钥匙”的可怖仪式?那外面那个,拥有镜君权柄、与江眠纠缠不休的,又是什么东西?
他猛地看向昏迷的江眠。她脸色灰败,气息游离,那诡谲的双瞳紧闭,仿佛内在的战争终于暂时停火,留下的只是一片狼藉的废墟。她知道吗?她知道她心心念念想要“复活”的人,其肉身正以这种绝望的形式“活着”吗?她之前的疯狂,有多少是源于爱或执念,又有多少是源于……某种更深沉的、连她自己都可能未曾明晰的企图?
苏玉衡感到一阵寒意从脊椎窜起。他发现自己从未真正理解过江眠,就像从未真正看透这归墟城的迷雾。
“咔…哒…”
极其细微的声响。来自那滴血。
苏玉衡霍然转头,只见那滴悬而未落的血,终于脱离了锁芯,滴落下去。但它并未落在灰尘里,而是在下坠的过程中,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道极细的血色丝线,猛地射向不远处昏迷的江眠!
速度太快,苏玉衡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血线精准地没入江眠眉心!她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一下,喉咙里发出被扼住般的嗬嗬声,双眼猛地睁开!
左眼,黑暗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剧烈动荡,却不再是纯粹的虚无,其中仿佛倒映出无数破碎的、哀嚎的骨骼虚影;右眼,金芒爆闪,代码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流转、重组,像是在强行解析、容纳一股庞大而痛苦的外来信息流。
她的脸色瞬间涌上一种不正常的潮红,身体蜷缩,又猛地绷直,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碎石,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江眠!”苏玉衡冲上前,却不敢贸然触碰她。此刻的江眠,周身能量场混乱而危险,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
几秒钟后,那剧烈的生理反应稍稍平复,但江眠的眼神却彻底变了。
之前的疯狂、偏执、冷漠、讥诮……那些复杂的情绪似乎被一股更庞大、更古老的洪流暂时冲垮、淹没。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仿佛承载了万古悲凉的平静。她缓缓坐起身,动作有些僵硬,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具身体。
然后,她抬起头,看向苏玉衡。那目光,让苏玉衡感到陌生。那不是江眠看他的眼神,甚至不完全是那个新生者看他的眼神。那目光里,带着一种……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审视,以及一丝极其细微的、仿佛看到故人般的……涟漪?
“苏……家……的后人?”她开口,声音嘶哑,却奇异地混合了一种古老的、带着金石摩擦感的韵律,语调缓慢而滞涩,仿佛很久不曾说话。
苏玉衡浑身一震,瞳孔骤缩。“你……你是谁?”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体内残存的力量悄然凝聚。眼前的“江眠”,绝对不对劲!
“江眠”没有直接回答,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眉心,那里光滑依旧,却仿佛烙印下了无形的印记。“他的血……他的记忆碎片……他的……痛苦……”她喃喃自语,左眼中的骨骼虚影与右眼中的金色代码交织,像是在读取一本破损严重的古老书卷。
“他是谁?萧寒?”苏玉衡急切地追问。
“萧……寒……”“江眠”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出现了一丝波动,那空洞的平静被一种深刻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悲哀取代,“是……也不是。名字……只是标签。他是……‘观测者’的……残骸……被‘锁芯’捕获……改造的……‘锚点’……”
观测者残骸?锚点?
苏玉衡心脏狂跳,之前从“锈钥”那里得到的碎片信息——“观测者已确认失联”——与此刻的话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恐怖的真相!
“说清楚!什么是观测者?锚点又是什么?”苏玉衡逼近一步,语气急促。
“江眠”却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的漩涡,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声音带着压抑的泣音:“他们……背叛了……约定……锁芯……祂害怕了……启动了‘心锈’……永恒的停滞……代价是……所有‘钥匙’……和我们……这些‘锚点’……永恒的刑期……”
她的语速逐渐加快,混乱的信息碎片伴随着强烈的精神波动冲击着苏玉衡:
“……外域不是污染……是……回归……是真相……”
“……镜……最初的镜子……不是为了映射虚假……是为了……映照真实……”
“……锁芯用他的肉身……束缚我等的残魂……维持这虚假的牢笼……”
“……婚祠……是刑场……也是……钥匙与锚点的……熔炉……”
“……逃……必须逃出去……告诉……”
话音戛然而止。
江眠猛地抱住头颅,发出凄厉的惨叫!她左眼的黑暗与右眼的金芒再次激烈冲突,属于她自身的意识似乎在与那外来的、属于“萧寒”肉身(或者说“锚点”)的记忆碎片争夺主导权!
“滚出去!这是我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