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垂眸,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紫眸中的情绪,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江眠左眼的黑暗微微流转,感受着星澜身上那纯净却略带异常的星力,以及墨翟那纯粹的恐惧和求生欲。她无法确定夜枭的话是挑拨离间,还是确有所指。
“我们先去褪色巷。”江眠最终打破了沉默,声音听不出喜怒。无论同伴是否可信,目前获取伪装是第一步。没有伪装,他们寸步难行。
根据地图,三人小心翼翼地离开藏身阁楼,重新融入纸城那虚假的街道。这一次,他们更加谨慎,尽量避开“人群”,沿着相对偏僻的巷道穿行。
褪色巷位于纸城的西北角,与主街的“繁华”不同,这里显得破败、冷清。巷子里的纸楼大多歪斜欲倒,颜色黯淡,许多纸人“居民”肢体残缺,表情麻木,如同被遗弃的残次品,在巷子里漫无目的地徘徊。空气中弥漫着更加浓烈的陈旧纸浆和某种化学颜料混合的刺鼻气味。
按照地图指引,他们在一间挂着破旧“染”字招牌的、低矮的纸铺前停下。铺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昏暗摇曳的灯火。
推门进去,一股更加浓烈、令人头晕目眩的颜料气味扑面而来。店铺内部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粘稠不堪的颜料。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剥落下来、画着不同面孔的“人皮”纸片,如同恐怖的艺术品。
一个佝偻得几乎对折、穿着沾满颜料的深色布衣的老妪,正背对着他们,在一个巨大的石臼里用力捣着什么,发出“咚咚”的沉闷声响。
听到门响,老妪的动作停下,缓缓地、极其僵硬地转过身。
她的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如同干裂的土地,一双眼睛浑浊不堪,几乎看不到瞳孔,只有一片死灰。最令人不适的是,她的皮肤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多种颜色混杂的斑驳感,仿佛是用各种剩余的颜料随意涂抹而成。
这就是染婆。
她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看”向江眠三人,喉咙里发出砂纸摩擦般的声音:“生魂……味道……新鲜……想染什么色?灰败?绝望?还是……彻底的遗忘?”
“我们需要伪装,掩盖生魂气息。”江眠直接说明来意。
“代价。”染婆伸出那只同样斑驳、沾满颜料的手,指甲又长又黑,“灵犀墨……三两。忘川砂……五钱。”
江眠将夜枭告知的材料要求重复了一遍。
染婆那浑浊的眼珠似乎转动了一下,盯着江眠的左眼,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笑:“寂灭的味道……有趣……你的‘颜色’……很难调……得加价。”
“加什么?”
“你左眼里……一丝‘本源’……一缕即可。”染婆的声音带着贪婪。
江眠眼神一冷。寂灭本源是她力量的根基,哪怕一丝也绝不能轻易予人。“不可能。只有灵犀墨和忘川砂。”
染婆脸上的斑驳色彩似乎扭曲了一下,显得有些不悦,但她似乎对江眠左眼的力量也有所忌惮,最终嘶哑道:“那就……按原价。拿来材料……老身为你们……画皮。”
离开褪色巷,三人根据地图,决定分头行动以节省时间。墨翟自告奋勇去相对偏远、可能守卫较弱的“苦水井”获取忘川砂,而江眠和星澜则前往最危险、但也可能最快得手的“百戏楼”寻找灵犀墨。
分别前,江眠深深看了墨翟一眼,留下一句:“小心。若事不可为,保全自己。”
墨翟用力点头,脸上带着悲壮的决心,转身朝着纸城边缘方向走去。
江眠和星澜则朝着城市中心那栋最高大的建筑——百戏楼前进。
越靠近中心,纸城的“繁华”越发夸张,纸人“居民”也越发“精致”,甚至出现了不少身上贴着符纸、气息更强的“特殊”纸人。它们扮演着士绅、官员、富商,在一座座灯火辉煌的纸楼中饮宴、听戏,演绎着浮华迷梦。
百戏楼是一座巨大的、如同宫殿般的纸制建筑,飞檐斗拱,雕梁画栋(皆是纸糊),门前车水马龙(纸车纸马),进出者皆是衣冠楚楚(纸衣纸冠)的“上流”纸人。
楼内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阵阵喝彩,一出大戏似乎正在上演。
江眠和星澜混在“宾客”中,进入百戏楼。楼内空间极大,中央是一个华丽的戏台,台上正在上演一出《霸王别姬》,那扮演霸王和虞姬的纸人,做工极其精美,眉眼传情(墨画),动作行云流水,若非深知底细,几乎要以假乱真。它们身上散发出的“灵性”波动,远超普通纸人,显然就是夜枭所说的“名角”。
灵犀墨,就在它们身上。
但如何从众目睽睽之下,从这两个明显是纸城“重要角色”的身上取得灵犀墨?
江眠左眼微眯,目光扫过戏台周围。她注意到,在戏台两侧的帷幕后方,似乎有通道通往后台。
“去后台。”江眠对星澜低语一声,两人趁着台上剧情高潮、所有“宾客”目不转睛之际,悄无声息地绕向戏台侧后方。
穿过厚重的纸制帷幕,后面是一条相对昏暗的通道,连接着许多个“化妆间”。空气中弥漫着脂粉和颜料的香气,一些扮演配角的纸人正在这里进进出出,动作机械。
江眠凭借左眼对能量波动的感知,很快锁定了一间气息最浓郁、门口还站着两个守卫纸人的房间。那应该就是主演的化妆间。
解决掉守卫(用左眼黑暗暂时使其“休眠”),江眠和星澜闪身进入房间。
房间内,刚刚下场的“霸王”正坐在镜子前,由一个纸人“妆师”为其补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