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景渊一早就去了厨房。天刚亮,他站在灶台前看厨娘熬粥。莲子泡得很饱满,百合一片片铺开,桂圆一颗颗丢进锅里。火很小,香味慢慢飘出来。
小禄子端着托盘进来,轻声说:“沈姑娘让把昨天剩下的汤分一分,送去几位大人家里。”
“送去就说太子惦记他们辛苦?”萧景渊一边搅粥一边问。
“是。”
“那就再加点红枣,看着好看些。”
小禄子答应一声,转身走了。没多久,秦家亲卫提着食盒从东宫侧门出去,分别去了兵部两个主事和工部一个郎中的家。每家都送了一份热汤,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冬寒路远,愿暖腹前行。”
到了中午,外面传回消息。三位学士在御史台联名上折子,提议设“冬粮巡查使”,监督各地开仓放粮。结果被驳回了,说是不合规矩。
但他们没有退,当着众人的面说:“既然不能通过,我们愿意去东宫听训,请太子教我们怎么处理民生事务。”
这话一出,满朝文武都知道了。
有人冷笑,说太子只会吃喝玩乐;也有人不说话,心里想着自己家米缸都快空了,说不定哪天也要去东宫讨一碗汤喝。
茶馆酒楼开始有人议论。
“你听说了吗?东宫那锅汤,兵部的人都捧着喝。”
“不止呢,我表哥在户部做事,说太子连柴火价格都问到县里去了,比尚书还细。”
“难怪百姓编了歌谣——‘东宫汤,暖千户;十三殿,只拜舞。’”
这童谣不知谁先传的,三岁小孩都会哼两句。贵妃宫里的小太监扫地时听见,吓得连扫帚都掉了。
夜里,李公公披着斗篷从偏门进了凤仪宫。他跪在地上,双手递上一封密报。
“娘娘,又有两个人送礼想见太子。一个是户部度支司的郎中,一个是礼部主客司的员外郎。”
“说了为什么事吗?”
“没明说,只说想请教农政上的事。”
李月娥坐在灯下,翻看名单。这些人她都认识,以前过年过节从不来她这儿走动。现在倒好,一个个往东宫跑。
她忽然笑了:“一碗汤,就能收买人心?”
话没说完,手一抖,把名单拍在桌上。
“不对……不是汤的问题。是那两个女人!一个装可怜骗眼泪,一个仗着家里是武将横着走!她们合伙架着太子,把我大曜的规矩踩在脚下!”
她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走。烛光照在脸上,忽明忽暗。
“京营的人呢?我哥哥呢?十三皇子天天读书练功,谁替他说句话?”
她越想越气,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杯摔在地上。
“他们不怕我,也不怕皇帝了是不是?他们只信东宫能保住他们的官位!”
李公公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娘娘息怒……也许还能稳住局面……”
“怎么稳?再送几个美人?再赏几件玉器?上次送的东西,全被拿去炖汤了!”
她喘了口气,压低声音,“他们根本不在乎那些虚礼。他们在乎的是——谁能让他们过得好。”
她盯着地上的碎瓷片,忽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才问:“查清楚了吗?那三个学士,真是自己要去的?”
“是。没人指使,也没收礼。”
“那就是真的服了。”她低声说,“一碗汤,几句问话,就把朝廷命官的心拉走了。”
她慢慢坐回椅子,手扶额头。
“二十年……我在宫里一步一忍,受了多少委屈,才走到今天。结果呢?他什么都不做,就有人抢着投靠?”
她闭上眼,“难道老天真要断我的路?”
第二天春日宴,设在御花园西亭。嫔妃们都来了,十三皇子也在。
沈知意穿了一身浅色裙子,说话很温柔。轮到她说话时,她说:“昨晚太子尝了新粥,想起边军冬天行军不容易,就让尚食局试着做耐存的干粮,加了红薯粉和炒米,不容易坏。”
秦凤瑶坐在旁边,冷着脸插了一句:“我爹来信说,士兵爱吃烤红薯,带皮嚼更香。”
大家一下子安静了。
贵妃笑着点头:“太子心系将士,是国家的福气。”
可她的指甲掐进了手掌心。
这两句话听着普通,其实是在告诉所有人:东宫管得了民生,也能插手军务。连边军的事都能拿到后宫来说!
宴会结束,人散了。贵妃一个人留在亭子里,看着池水。风吹过来,水面晃着她的影子,眼角的细纹看得清清楚楚。
她抬手摸了摸脸,又放下。
“我老了……可我儿子还年轻。只要他能上位,我输一次,也值得。”
她转身回宫,叫来心腹女官。
“准备纸笔。”
女官磨好墨,铺好纸。她提笔写了一封信的草稿,内容没写完,但已经透出杀意。
写到一半,她停笔,盯着“东宫”两个字看了很久。
然后吹干墨迹,把纸折好,塞进袖子里。
傍晚,萧景渊还在厨房。他掀开锅盖,检查新炖的山药排骨汤。
“火再大一点,别让汤凉了。”
小禄子站在旁边记事:“兵部那两位主事后天要带同僚来,说还想喝这个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