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怕侯喜下不来台,自己先抢过纸笔,“唰唰”写下头两句:“巧匠琢山骨,刳中事煎烹。”写完传给侯喜:“侯兄,接您的妙笔!”
侯喜被老道一激,加上酒劲,也来了劲头,心想一个乡下老道懂什么诗?他“噌”地站起来,得意洋洋地接上:“外苞乾藓文,中有暗浪惊。”写完还摇头晃脑地吟诵了一遍。
轩辕弥明听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干巴巴的,像破锣:“呵呵,后生仔,你的诗……就这点本事?”说完,他把手往破袖子里一揣,肩膀一耸,往后一靠,倚着冰冷的北墙坐下,对刘师服说:“老汉我不认得你们这些花里胡哨的字,你帮我写!”然后扯开他那破锣嗓子,高声吟道:
“龙头缩菌蠢,豕腹胀彭亨!”
这诗一出来,可一点都不像随口胡诌的,句句都像在骂侯喜,讽刺他刚才那两句华而不实。刘师服和侯喜俩人对看一眼,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又惊又臊。可又不服气,心想我们俩读书人还能被你个老道难倒?非得用数量压垮你!
于是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又憋出两句传给侯喜。侯喜绞尽脑汁,想压过老道,可越想越憋屈,吟诗的声音都带着哭腔了,拿着笔想写又放下,折腾半天,憋出来的句子也平平无奇:“在冷足自安,遭焚意弥贞。”
轩辕弥明眼皮都没抬,又让刘师服写:“秋瓜来落蒂,冻芋强抽萌。”
刘师服自己再接:“磨砻去圭角,浮润着光精。”写完又传给侯喜。
侯喜急得抓耳挠腮,汗都下来了,憋了半天才挤出:“旁有双耳穿,上为孤髻撑。”
轩辕弥明等他刚念完,立刻接口,还是那副懒洋洋、没当回事的腔调:“时于蚯蚓窍,微作苍蝇声。”
他越是这样漫不经心,说出来的诗越是怪奇、锋利,句句都像在戳刘、侯二人的痛处,嘲笑他们诗写得小气、无聊。夜越来越深,炉火也快灭了。
刘师服和侯喜实在撑不住了,臊得满脸通红,站起来对着老道作揖:“老神仙!我们服了!您老人家不是凡人!求您收我们当徒弟吧,我们……我们再也不敢在您面前写诗了!”
没想到轩辕弥明一听这话,反而来了精神,袖子一甩:“那不行!这诗还没写完呢!”他指着刘师服:“拿笔!拿笔来!老汉我跟你们把这首写完!”他清了清嗓子,开始一句接一句地唱,刘师服赶紧提笔记下。这最后一大段,简直是把那石鼎当成官场、世相的缩影来讽刺挖苦:
“何当出灰灺,无计离瓶罂?谬居鼎鼐间,长使水火争!
形模妇女笑,度量儿童轻!徒尔坚贞性,不过升合盛!
宁依暖热敝,不与寒冷并!忽罹翻溢愆,实负任使诚!
陋质荷斟酌,狭中愧提擎!岂能道仙药,但未污羊羹!
区区徒自效,琐琐安足呈?难比俎豆用,不为手所隥!
愿君勿嘲诮,此物方施行!”
等刘师服写完最后一句,老道让他大声念了一遍。听完,轩辕弥明看着两个面如土色的书生,慢悠悠地说:“跟你们说这些啊,真是白费唾沫!这也能叫‘文’?老汉我不过是顺着你们那点本事,凑合着写写罢了。我真正从师父那儿学来的本事,说出来吓死你们!岂止是写诗这点玩意儿?得嘞,我闭嘴了!”
刘师服和侯喜吓得魂飞魄散,赶紧从椅子上跳起来,跑到老道坐的床铺前,扑通跪下磕头:“不敢再问别的了!只求老神仙开恩,告诉我们一件事:您刚才说‘不解人间书’,那您懂的是啥书啊?就告诉我们这个吧!”
他俩连着问了好几遍,轩辕弥明就像没听见,闭着眼,一声不吭。两人讨了个没趣,又惊又怕,只好讪讪地退回座位上。只见老道靠着墙,不一会儿,竟然打起了呼噜!那呼噜声,像打雷一样,“轰隆轰隆”响彻整个屋子。刘师服和侯喜吓得大气都不敢喘,脸都白了。
就这么熬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远处传来“咚咚咚”的晨鼓声——天快亮了。俩人又困又怕,眼皮直打架,不知不觉也坐着睡着了。
等他们猛地惊醒,睁眼一看——哪里还有老道士的影子?床上空荡荡的!赶紧叫醒看门的童子:“老神仙呢?”
童子揉着眼睛说:“天蒙蒙亮的时候,那位道爷就起来了,说出去解个手。可去了老半天也没回来,我出去找了一圈,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刘师服和侯喜面面相觑,又惊又悔,肠子都悔青了。两人带着那首惊心动魄的《石鼎联句》,赶紧去找当时的大文豪韩愈请教:“韩大人,您看这作诗的老道士,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韩愈拿着诗稿,沉吟半晌,眼睛一亮:“哦!我听说过!有位隐居的奇人叫轩辕弥明,莫非就是他?”于是,韩愈就为这首奇特的联句诗写了一篇序言,详细记载了这件事。这首由邋遢老道主导的《石鼎联句》和它的故事,就这样在世间流传开了。
三、 蔡少霞:梦游仙境抄天书
唐朝时候,陈留郡(今河南开封附近)有个读书人叫蔡少霞。这人性格温和,不爱争抢,从小就喜欢道家的东西。他早年用功读书,考中了明经科,被派到蕲州(今湖北蕲春)当了个参军。干满一任后,他没急着升官,反而跑到江南一带游历了好些年。
后来,朝廷又给他安排了个官职——到兖州泗水县(今山东泗水)当县丞。蔡少霞到了泗水,一看这地方山清水秀,心里喜欢。他拿出积蓄,在县城东边二十多里地的山里头,买了块地,盖了几间房子,打算就在这里养老了。
他住的地方可真是深山老林,推开窗就能看到巍峨的龟山和蒙山。脚下溪水潺潺,抬头云雾缭绕,风景美得像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