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眼中恨意翻涌:“放屁!什么她的道她的劫!是凝玉和寒鸠那两个老虔婆害了她!是苏玉青那个老糊涂信了谗言!什么不忍心看玄水宫入歧途?她就是个傻子!天字第一号的傻子!自己都保不住,还管什么宗门道统天下苍生?!”
她情绪激动,引得一阵剧烈咳嗽。
孟昶心面对秦红药的怒骂,却并未反驳,反而轻轻颔首,眼中情绪消融,化为无波静水:“红药姐姐骂得对。清如姐姐她……在某些方面,确实天真得近乎愚蠢。她以为留下,就能改变什么。”
这天底下,以为能够,是多么苛求的四个字。穷人以为乍富就能改变自己的命运,富人以为有权就能消解烦恼,权者以为长生便能无忧,而修士以为得道便能不死。
然而天行有常,日月非恒,星移斗迁,这世间沧海桑田不过百千万年,所谓不死不灭终为虚妄。
得道,也只是修士们一代传一代的谎言;牺牲,更是世间众口传颂、大义之下悲剧。
沈璃暗暗叹气。
孟昶心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寒狱的锁链,锁住的不只是她的修为,更是她的痴念。凝玉师叔要的,从来就不是什么宗门未来,而是她体内的玄阴本源,是源水引的雏形,是扫清她登上宫主宝座最后的障碍!清如姐姐她……用自己的命,喂饱了豺狼的野心。”
秦红药气得浑身发抖,云铮按在剑柄上的手微微收紧,指节泛白。
孟昶心话锋一转,眼中又浮起那抹烂漫的笑意,仿佛刚才的冰冷只是错觉:“不过嘛,凌真人倒真是个痴情种子。清如姐姐被押入寒狱后,他枯坐听潮崖十年,剑意磨砺得愈发可怕,却从未踏足北境半步。是自知救不出?还是怕自己一去,反而会加速清如姐姐的……结局?”
她歪着头,仿佛在谈论一件有趣的八卦,“听说他离开葬剑海,孤身深入南赡部洲魔窟斩相柳,也是为了寻找能克制玄水宫寒狱秘法的至阳之物?可惜啊,等他带着一身伤和半截相柳角回来,听到的却是……玉像落成,芳魂永逝的消息。”
她轻轻啧了一声,语气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惋惜,“情之一字,误人误己。”
李梦欢瞪大了眼睛,但想到这位姓孟的姑奶奶的德行,倒没全信。
院中一时沉寂,只有药炉里咕嘟咕嘟的沸腾声,还有停顿了须臾再次落在符纸上的沙沙声。
沈璃心中复杂难言。
若这一切都是天道安排,竟是要以世间修士为养分,来衍变道理么?
这未免有些像邪道。
云铮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沈璃身上,声音打破了沉寂:“我要回葬剑海。”
众人皆是一怔。
“回去?”李梦欢停笔,脸上满是惊讶,“云姑娘,现在回去?绝渊那老鳖……”
“冰葬峡异动,苏长老玉像裂痕,寒狱不稳,凶物咆哮……”云铮声音冰寒,条理清晰,“此地讯息,必须即刻回禀师尊。玄水宫动向,亦需详查。”
她看了一眼静室方向,意思不言自明——龟甲碎片的异象,同样需要凌渊定夺。
“是该回去!”楼当风接口,神色凝重,“绝渊之事已非我等能单独应对。需请凌真人定夺,乃至……请动葬剑海长老会。万帆岛这边,我会加派人手,严密监控玄水宫与地火帮动向。”
秦红药虽未说话,但也默然点头。眼下局面,确实需要更强的外力介入。
孟昶心笑吟吟地拍手:“好呀好呀!云铮师姐回去搬救兵最好了!昶心就在这里,乖乖等师姐回来处置我,保证不会先走!”
她一副天真无邪、束手就擒的模样,眼神却清澈坦荡地看着云铮,没有丝毫作伪。
云铮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回应她的玩笑,只对沈璃道:“此物,暂交你保管。”
她探手入怀,取出一物,正是那枚冰魄传讯简。玉简剔透如万年寒冰,此刻正散发着微弱却稳定的冰蓝毫光。
“若有急变,以此传讯。”
沈璃郑重接过。
云铮不再多言,对四名葬剑海弟子略一颔首。四名弟子立刻肃容抱拳。她玄色身影如孤鹤凌空,瞬间化作一道撕裂海风的剑光,投向北方天际,转瞬消失不见。
云铮离去,小院的气氛更显出沉重。
孟昶心,如同一个美丽而危险的谜题。她每日依旧与秦红药斗嘴,逗得陈墨面红耳赤,看小雀儿分拣草药,仿佛真是个无害的客人。
但沈璃能感觉到,她那深潭般的眼眸深处,始终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探究,时常落在自己身上,尤其是……当她调息运转五行光轮之时。
她想做什么?
她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