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幽暗,角落堆积着经年尘灰,每一粒都在微弱的光线下无声翻滚。
一具蜷缩的骸骨静静躺在那里,惨白,冰凉。 断裂的臂骨旁,半块焦黑的“沈”字木牌,像凝固的血泪,诉说着无声的惨烈。
沈璃僵住了。
怀里的玉婴不安地扭动,那温润柔软的小身体,此刻却重如千钧巨石,沉沉压在她心头。几乎窒息。
父亲… 原来是这样倒下的。在这条追寻真相的绝路上,留下如此悲怆的姿态。扭曲的骸骨,攥紧的玉简与短锥,壁上那一道道绝望的刻痕…
掌心旧伤仿佛在灵魂深处复苏。 目睹母亲受辱离世的无助之痛,此刻再次狠狠攫住了她,冰冷刺骨。
她缓缓蹲下,指尖轻颤,捏起一片父亲残破的衣角。 布料早已朽坏,一触即碎。
“烈阳宗…金胎…棺中物…” 秦红药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她蹲在骸骨旁,隔着衣袖,小心翼翼拂去臂骨上最后一抹积尘。
那景象显露出来: 一枚赤红玉简,被一柄青铜短锥死死钉穿!玉简色泽灰败,蛛网般的裂痕遍布全身。锥尖锈迹斑斑,深陷简中,仿佛在禁锢着某种穷凶极恶之物。
秦红药抬眼看向沈璃。 那双惯常带着戏谑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一片凝重。
“小烙铁,” 她的声音也沉了下来,“这钉子……拔,还是不拔?”
陈墨凑近,脸色刷白。 骸骨手中狰狞的短锥与玉简,让他牙齿打颤。
“拔…拔了…” 他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会不会…放出个更…更狠的玩意儿?”
沈璃深吸一口气。
冰冷的空气裹挟着尘埃的苦涩,直灌肺腑。悲伤如潮水般汹涌,却压不住心头翻腾的疑问与决绝!
父亲为何要钉死这玉简?里面封着什么? 壁上未尽的刻字,冰窟中的祭坛与棺椁……答案,或许就在这染血的玉简之中!
她小心翼翼地将怀中玉婴放在冰凉的石案一角。 小家伙金色的瞳孔半睁着,漠然地投向角落的骸骨,小嘴紧抿。
沈璃走到骸骨前,对着那蜷缩的身影,深深一躬。
随即,她伸出右手。指尖微颤,却异常坚定地握住了那冰冷锈蚀的青铜短锥!
锥身入手,沉重如冰,寒意直透骨髓。 她深吸一口气,指节骤然发力!
“嘎吱——”
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短锥与玉简锈蚀已久,拔出艰难异常!随着锥身一点点脱离,那布满裂痕的赤红玉简,竟开始微微震颤!简身内部,隐隐透出一丝不祥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暗红幽光!
“小心!” 秦红药低喝,指间幽蓝毒针寒光闪烁。
沈璃心弦绷紧,猛地全力一拔!
“嗤——!”
短锥终于脱体而出!带起一小蓬暗红色的、如同铁锈碎屑般的诡异粉末!
“嗡——!!!”
那枚赤红玉简轰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如同鲜血在燃烧!简身疯狂震颤,表面的裂痕如同活蛇般扭动、扩张!一股暴戾、疯狂、充满无尽怨毒与毁灭的恐怖意念,如同决堤的血海,猛地从玉简裂痕中喷涌而出!
“吼——!!!”
一声并非实体、却直刺灵魂的尖厉咆哮,在石室内所有人的脑海深处轰然炸裂!那怨毒与贪婪的意念,让陈墨和小雀儿等人瞬间抱头惨叫,口鼻溢血!
红芒暴涨!
那枚玉简竟在众人眼前,如同融化的蜡烛般迅速变形、扭曲!暗红色的粘稠液体从裂痕中汩汩涌出,在空中翻滚、凝聚!眨眼间,竟化作一团人头大小、不断蠕动、散发出浓郁血腥甜香与硫磺恶臭的……暗红色妖焰!
火焰核心,无数扭曲狰狞、如同痛苦人脸的暗影在疯狂挣扎、无声嘶嚎! 火焰升腾,一股灼热中带着极致阴寒的恐怖高温瞬间弥漫,石室内的空气都为之扭曲!
“血…血焰?!” 秦红药脸色剧变,失声惊呼,“是…是冰窟里那老粽子…的分魂寄念?!老沈钉住的…竟是这鬼东西?!”
血焰悬空,如活物般缓缓转动。 那暴戾怨毒的意念如同实质的潮水,冲击着每个人的神魂!石室内冰火交织,诡异莫名!
血焰似乎“嗅”到了生气。 尤其是…石案一角,那散发着纯净温润气息的金襁玉婴!
“嗷——!!!”
血焰中所有扭曲人脸齐声发出无声的尖啸!整团火焰如同嗅到血腥的食人鱼群,猛地调转方向,拖着粘稠的血色尾焰,带着焚尽一切、吞噬生机的恐怖威势,朝着青石上沉睡的玉婴狂噬而去!
电光火石,不及半息!
“不!” 沈璃目眦欲裂!距离太远,救援已迟!体内五行之气疯狂运转,仓促间结出的赤金火印,在那滔天血焰面前,微弱如萤火!
秦红药的毒针破空激射! 数道幽蓝寒光直刺血焰!然而针尖甫一触及那粘稠血火,便如泥牛入海,瞬间汽化无踪!
血焰巨口,眼看就要将小小的襁褓彻底吞噬!
青石之上,那一直漠然半睁着金色瞳孔的玉婴,小小的眉头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
那双纯净如熔金般的眼眸深处,那点亘古的漠然,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古井,倏地荡开一圈冰冷的涟漪。
没有抬手,没有结印。
他只是极其随意地,对着那狂扑而至、怨毒滔天的血焰……轻轻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