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梦欢眼珠一转，立刻接上：“对对对！老丈您看这天象，观这地气！”
他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真诚，“黑渊里头死气如沸，怨念缠骨，神龟残灵那点金光，眼瞅着就要油尽灯枯了！此乃大凶之相！若不尽早斩断邪根，待其彻底成形，吸干神龟最后一点灵性，这片福地，立时就要变成绝局！到时候，贵部怕是想走都走不脱喽！”
他语速飞快，听得那些年轻赤鱬面面相觑，握着骨矛的手微微发颤。
老赤鱬脸色铁青，鱼尾重重一拍。
“危言耸听！神龟之事自有天意！尔等速速离去，否则……”骨矛向前递进一寸。
“否则如何？”
孟昶心轻柔的声音响起，水蓝宫装拂过细沙。她走到人前，指尖捻着那枚温润的琅玕玉。
“此玉乃地脉所出，方才寒潮之中，它映照出黑渊景象，诸位可愿一观？”
她目光澄澈，带着悲悯，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这位孟仙子是个心存大义的好人。
“神龟残骸之上，血煞脉络已生。守护，绝非坐视其消亡。”
那老赤鱬神色有些松动，年轻的赤鱬面面相觑，却没说话。
“将霖姐姐！”
稚嫩的呼唤声打破了两方僵持。
一只探头探脑的小赤鱬飞快地游到了人群边缘，碧眸焦急地看着老赤鱬身后。
“他们不是坏人！将霖姐姐……”
将霖分开族人，游到最前方。
她碧眸扫过剑拔弩张的双方，落在孟昶心掌心的琅玕玉上，眼神微凝，随即转向老赤鱬，语气带着恳求：“族老，让他们说完。”
老赤鱬重重哼了一声，骨矛却稍稍垂下。
众人略有些讶异但不多。
看来，将霖就是这个赤鱬聚落的头领了。
将霖看向众人，目光最终落在沈璃苍白的脸上。
“诸位执意要入黑渊，究竟为何？”
沈璃迎上将霖的目光，字字清晰：“方壶万灵凋敝，煞气冲天，瀛洲更是根基已毁，现在不过是瀛洲众生饮鸩止渴。此处，未必不是下一个瀛洲。”
下一个瀛洲。
这意思是，此处海底生灵也会为仙山所吞噬转化为维持自身的养料。
方壶、瀛洲、蓬莱三山乃东海之柱。柱石接连倾颓，这是倾天大祸。
“三山……都……”
将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碧眸深处似有巨浪翻涌。然而，这震惊只持续了一瞬。
她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们是要去黑渊，寻找……拯救东海的方法？”
这反应太过平静，就显得诡异了。
李梦欢眼皮一跳，仔细端详将霖的面容——天庭饱满，却望不见气运的颜色。
就好像被一层厚布裹着。
照道理而言，骨相难变而心性易移。而这世上，让相士变成瞎子的也只有两种人。
极恶之人和极善之人。
李梦欢望向将霖的目光显得格外意味深长——
也不知道，这条赤鱬到底是善还是恶。她窜出来把他们带回聚落，有着什么样的打算。
“不错！”
秦红药上前一步，“此乃祸源，亦是契机！毁了那邪物，或能斩断死气蔓延之链，为东海争一线生机！躲在这珊瑚林里装鹌鹑，等着死气漫过来把你们也变成那滩烂果子里的虫子吗？”
她说话向来直接，毫不客气。将霖闻言猛地抬头，那碧眸之中竟然萦绕着一丝红。
这丝红转瞬即逝，却被众人看了个正着，几人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将霖迅速垂下眼睫，赤红鳞片在腮边微微翕动，仿佛在极力压制着什么。再抬眼时，碧眸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水光。
“好……我跟你们去。”
“什么？！”
“将霖！你疯了？！”
“族老！快拦住她！”
赤鱬族人瞬间炸开了锅！悲鸣、惊叫、劝阻声乱成一团。老赤鱬更是须发皆张，骨矛“唰”地指向将霖，怒喝道：“胡闹！黑渊是你能去的地方吗？你想步你爹娘的后尘？！”
孟昶心眸光微动。
几个强壮的赤鱬立刻围拢过来，伸手就要去抓将霖的手臂。
“止步！”
将霖的尾鳍画了个扇形，卷起一片细沙。威压自她体内爆发而出，那几个靠近的赤鱬动作猛地一僵，仿佛陷入粘稠的泥沼。
她环视着惊惶的族人，不容置疑的声音压过了所有嘈杂：
“守护之责，不在龟缩。神龟若亡，蓬莱倾覆，赤鱬一族焉能独存？与其坐以待毙，不如……”
她顿了顿，尾音带着一丝奇异的颤音，目光扫过沈璃一行人，正与孟昶心的眼神对在一处。
“放手一搏。”
孟昶心脸上漾起一抹笑。
“既如此，那此行就多劳烦将霖姑娘了。”
瀛洲外，弱水上。
天雷滚滚，风云沉沉。天上的缝隙再度被合拢。
凌葬剑海一行人脸上都露出了十二分的凝重。
这已经是死雾合拢的不知道第几回，虽说决云分雾不耗他们凌长老什么力气，可这无穷无尽的邪怨之力，终究是叫人心底发沉。
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