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光殿内,流光溢彩,仙肴罗列,然而气氛却微妙得能拧出水来。
阿禾坐在敖渊下首,感觉屁股下的玉凳像是长满了钉子。周围那些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如同无数细小的针尖,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努力挺直背脊,学着敖渊的样子,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一尊雕像。
龙后倒是依旧温和,笑着对阿禾道:“阿禾姑娘,不必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听闻你来自人族村落,不知是何处仙乡宝地?”
来了!阿禾心里一紧,老老实实回答:“回龙后娘娘,我来自东海之滨一个叫‘靠山村’的小地方,不是什么仙乡。”
“靠山村?”三公主敖玉掩口轻笑,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这名字倒是……质朴。想来姑娘在村里,平日也是这般……不拘小节?”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阿禾那身粗布衣裙。
这话引得席间几位年轻龙女也低笑起来,看向阿禾的目光更加轻蔑。
阿禾脸颊有些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我们村里人,干活方便就行,没那么多讲究。”
“也是。”敖玉端起琉璃盏,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琼浆,“毕竟环境不同嘛。只是如今既入了龙宫,侍奉在兄长身边,一些基本的礼仪规制,还是需得留意些才好,免得……失了体统,平白惹人笑话,连累兄长声誉。”
这话就说得相当不客气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说阿禾不懂规矩,给敖渊丢人。
殿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敖渊和阿禾,想看看龙君陛下会作何反应。龙后微微蹙眉,但并未出声制止。
阿禾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甲掐进了掌心。她可以不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但不能不在乎别人因为自己而嘲笑敖渊。
就在她准备开口反驳时,身旁一直沉默用餐的敖渊,放下了手中的玉箸。
清脆的撞击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
他并未看敖玉,而是直接看向龙后,语气平淡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母后,阿禾于儿臣有救命之恩,于龙宫有匡扶之功。她性情率真,乃赤子之心,儿臣觉得甚好。龙宫规制,是对臣属而言,非是用于衡量功臣。”
他顿了顿,金色的眸子淡淡扫过敖玉和那几个发笑的龙女,目光所及之处,几人顿时噤若寒蝉,低下了头。
“至于体统与声誉……”敖渊的声音冷了几分,“龙宫的体统,在于赏罚分明,在于海纳百川。若因衣着谈吐便轻慢功臣,才是真正的有失体统,损及龙宫声誉。”
一番话,掷地有声!
他没有疾言厉色,但那平静语气下蕴含的威压和维护之意,却如同无形的山岳,压得那些原本想看笑话的人喘不过气来。
敖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咬着嘴唇,不敢再说话。龙后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打圆场道:“渊儿说的是。阿禾姑娘是龙宫的贵客,更是恩人,原不该以俗礼相拘。来,尝尝这‘冰玉藕’,是西海刚进贡来的,清甜爽口。”
她亲自用公箸给阿禾夹了一筷晶莹剔透的藕片。
阿禾看着碗里那片藕,又偷偷瞄了一眼身旁面色如常、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的敖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得满满的,又暖又涨。那种被人毫无理由、坚定不移地护着的感觉,让她鼻子有点发酸。
“谢……谢谢龙后娘娘。”她小声说道,低头吃了起来。嗯,确实很甜。
经此一事,席间再无人敢明着挑衅阿禾。但那种无形的隔阂与审视,并未完全消失。
宴席过半,气氛稍缓。几位龙族长老开始与敖渊商议起北海战事和幽冥海族之事。
“……北海有鲸力元帅携定海珠前往,局势已初步稳定,但敖冥老贼狡诈,依仗玄龟族防御,据险而守,一时难以剿灭。”一位白须长老说道。
“西海结盟之事已初步达成,但要求我东海开放三处深海矿脉,代价不小。”另一位长老补充。
“幽冥海族行踪愈发诡秘,其在南海的据点虽被拔除,但核心人物‘幽冥长老’始终未曾露面,老臣担心,其所图非小。”龟丞相忧心忡忡。
敖渊静静听着,偶尔提出一两个关键问题,或做出决断。他思路清晰,决策果断,展现出卓越的掌控力。
阿禾在一旁听得似懂非懂,但能感觉到敖渊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四海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内有隐患,外有强敌。
她看着敖渊那冷峻的侧脸,忽然觉得,他坐在这个位置上,或许并不快乐。算计,那么多的责任……
就在这时,一名内侍匆匆入内,在龟丞相耳边低语了几句。龟丞相脸色微变,起身对敖渊和龙后禀报道:“陛下,娘娘,刚收到传讯,派往北海运送第二批补给的车队,在‘乱流海域’遭遇不明势力袭击,损失不小,护送将领重伤!”
众人皆是一惊!乱流海域位于东海与北海交界,是重要的补给通道,竟然有人敢在那里动手?
“可知是何方势力所为?”敖渊沉声问道。
龟丞相摇头:“对方手段狠辣,行动迅速,未留活口,现场只残留些许……混乱的魔气与死气。”
魔气?死气?这组合听起来就十分诡异。
敖渊眼神冰冷:“看来,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要跳出来了。传令,加派‘龙骧卫’精锐,由……朕亲自前往接应,并彻查此事!”
他要亲自去?阿禾心里一紧。乱流海域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而且刚刚遭遇袭击,肯定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