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将至,西海龙宫笼罩在一片极地的静谧之中。冰璃宫特有的清冷光辉与漫天繁星交相辉映,将一切都染上了一层不真实的银白。寒风呼啸,卷起细碎的冰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凝冰苑内,阿禾早已准备妥当。她换上了一身敖渊让人准备的、便于行动的深色劲装,虽然依旧朴素,但总算没那么扎眼了。她摸了摸怀里温润的翠绿宝珠和那截建木枝桠,又感受了一下眉心应龙印记和丹田内“希望之种”的状态,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敖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房外,依旧是那身玄衣,气息收敛到了极致,仿佛与周围的阴影融为一体。他对阿禾微一颔首,没有多言,只简洁道:“走。”
两人如同两道幽影,避开巡逻的侍卫和宫中的禁制,朝着冰璃宫西北角一处偏僻荒凉的区域潜行而去。龟丞相则留在凝冰苑,以防西海方面突然来访。
越往西北方向走,周围的温度越低,建筑也越发稀疏破败,最后甚至看不到任何完整的宫殿,只有一些被厚厚冰层覆盖的残垣断壁和巨大的、如同墓碑般的冰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寒意和淡淡的……血腥味?
“这里是……西海的禁地?”阿禾小声问道,呼出的气息瞬间变成白雾。
“算是吧。”敖渊声音低沉,“西海关押重犯的‘玄冰狱’便在此处深处。”
玄冰狱?敖渊要见的“故人”,是个囚犯?
终于,在一片巨大的、如同刀削斧劈般的冰崖下方,他们看到了一个被厚重玄冰封锁的洞口,洞口上方铭刻着两个散发着森然寒气的大字——玄冰。
洞口并无守卫,但那层玄冰却散发着强大的禁制波动,显然非同一般。
敖渊停下脚步,仔细观察着那层玄冰禁制,金色的眸子中流光闪烁,似乎在计算着什么。片刻后,他并指如剑,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凝练、几乎看不见的金芒,对着玄冰禁制的几个特定节点,迅疾无比地点出!
几声微不可闻的轻响,那层厚重的玄冰禁制如同被解开了密码锁,表面流光一滞,悄然无声地融化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缺口!
“走!”敖渊低喝一声,率先闪入其中。
阿禾不敢怠慢,连忙跟上。
一进入玄冰狱,刺骨的寒意瞬间提升了数个等级!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低温,更带着一种侵蚀神魂的阴冷!四周是万年不化的玄冰墙壁,散发着幽蓝的光芒,通道曲折向下,深不见底,只有偶尔镶嵌在冰壁上的、散发着惨淡白光的“狱火石”提供着微弱照明。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寂的气息,偶尔能听到从深处传来的、被冰层阻隔得模糊不清的痛苦呻吟或疯狂呓语。
阿禾运转“希望之种”的力量护住周身,才勉强抵挡住那无孔不入的阴寒。她紧紧跟在敖渊身后,心里直打鼓。这地方,比乱流海域那个废弃基地还要让人不舒服。
敖渊似乎对这里颇为熟悉,带着阿禾在如同迷宫般的冰狱通道中快速穿梭,目标明确地朝着最底层而去。
沿途,他们经过了许多被玄冰封印的牢房。有些里面空无一物,只有一具被冻僵的骸骨;有些里面则关押着形态各异、气息或狂暴或萎靡的海族囚犯,看到有人经过,有的发出嘶吼,有的则用麻木空洞的眼神望着他们。
最终,他们停在了一条通道的尽头。这里只有一间孤零零的牢房,牢房的玄冰栅栏比其他地方更加粗壮,上面的符文也更加复杂古老。
牢房内,一个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身影,被无数根细小的、闪烁着符文的冰链穿透了肩胛骨和四肢,牢牢地锁在冰壁之上。他低垂着头,乱发遮住了面容,一动不动,仿佛早已化作了一具冰雕。
但敖渊和阿禾都能感觉到,那具“冰雕”内,还残存着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的生命气息。
敖渊站在牢房外,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囚徒,没有说话。
良久,那囚徒似乎感受到了什么,身体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然后,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乱发之下,是一张布满了冻疮和污垢,却依旧能看出原本俊朗轮廓的脸。他的眼神浑浊不堪,充满了血丝,但当他的目光接触到敖渊时,那浑浊中猛地爆发出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震惊、怨恨、恐惧,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激动?
“是……是你?”囚徒的声音干涩沙哑,如同破旧的风箱,“东海……敖渊?”
“是我。”敖渊语气平静,“敖青,别来无恙。”
敖青?阿禾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随即想起,龟丞相好像提过,西海龙王敖钦原本有一位极其出色的长子,名字就叫敖青,曾是四海年轻一代的翘楚,但后来不知犯了什么大错,被废黜太子之位,囚禁于玄冰狱,至今已有百年。没想到敖渊要见的“故人”竟然是他!
“呵呵……呵呵呵……”敖青发出一阵低沉而诡异的笑声,充满了自嘲与悲凉,“无恙?你看我这样子,像是无恙吗?敖渊,你是来看我笑话的?还是……终于想起来,要送我上路了?”
“朕对你性命无兴趣。”敖渊淡淡道,“朕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问我?”敖青歪着头,眼神变得有些疯狂和迷离,“问我什么?问我为什么背叛西海?问我为什么勾结魔族?哈哈哈哈!那些蠢货!他们懂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西海!为了打破这该死的宿命!”
他猛地挣扎起来,身上的冰链哗啦作响,伤口处渗出暗红色的冰渣:“你们什么都不懂!幽冥……幽冥才是未来!唯有拥抱死亡,才能获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