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字,像从地狱最深处吹出的寒风,钻进朱淋清的耳朵。
她猛地低头,怀里的张帆双眼紧闭,嘴唇再无动静,仿佛刚才的低语只是一场幻觉。
可那股冷意,却顺著她的手臂,一路蔓延到心臟。
张帆的身体,正在变冷。
不是受伤后的体温流失,而是一种从生命本源深处散发出的、正在熄灭的死寂。
“老大他”烈风的声音带著颤音。
他半边身子像接触不良的投影,在透明与实体间疯狂闪烁,每闪烁一次,构成他身体的光粒就稀薄一分。
这片绝对的“无”,正在分解他。
千刃没有说话。
他握著刀,站在三人外围,身体绷得像一柄即將出鞘的利刃。
他的目光没有焦点,却仿佛能穿透这片虚无,“看”到某些正在蠕动的、无形的东西。
朱淋清咬牙,將手腕上的战术终端激活。
屏幕亮起,然后又瞬间被一片混乱的雪点占满。
【错误:无法定位空间锚点。】
【错误:无法侦测能量波动。】
【警告:环境法则正在稀释】
一行行红色的警告,是这片死寂空间里唯一的色彩。
“这里什么都没有。”朱淋清的声音乾涩,“我们像被宇宙刪掉了。”
这比面对任何敌人都要让人绝望。
没有敌人,就意味著没有可以攻击的目標。
他们只能悬浮在这里,等待自己被这片“空白”彻底擦除。
意识沉入一片没有光,没有声音,也没有温度的黑暗。
张帆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他只是一段漂浮的意识。
然后,一个念头在他脑海中响起。
那不是语言,而是一种更宏大,更古老的概念。
【接受】
【终结,即安寧。】
【寂灭,才是永恆的平衡。】
这个念头没有恶意,没有诱惑,它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就像水往下流,火向上烧。
一种无法抗拒的、宇宙底层的逻辑。
张帆的意识,开始向那个念头靠拢。
是啊,抗爭,拯救,平衡太累了。
也许,让一切归於最初的“无”,才是最好的治疗方案。
就在他的意识即將彻底融入那片黑暗时。
一段旋律,轻轻响起。
很微弱,像风中残烛,隨时都会熄灭。
是那首摇篮曲。
黑暗中,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点。
光点里,有无数张脸孔在闪烁。
有在废墟里为了一块麵包打架的难民,有在星舰里对著星空许愿的孩童,有在绝境中对他伸出手的队友
那些脸孔上,有痛苦,有挣扎,有迷茫,有愤怒。
却没有一张脸,是“安寧”的。
它们都在活著。
用尽全力地活著。
抗爭,即生命。】
【混乱,才是新生的温床。】 另一个念头,从那个光点里倔强地升起。
黑暗,与光点,对峙著。
“清姐我们我们是不是做错了?”烈风看著自己越来越透明的手掌,声音里充满了迷茫,“这比『建筑师』在的时候更糟糕”
秩序虽然冰冷,但至少还能存在。
而现在,他们正在被彻底抹除。
“闭嘴。”千刃的声音从一旁传来,冷得像刀锋,“他的刀,还没断。”
“可”
“滋——滋滋——”
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打断了烈风的话。
朱淋清手腕上的终端屏幕,奇蹟般地亮了起来,苏曼琪那张沾著油污、写满焦急的脸,在雪点中若隱若现。
“清姐!老大!你们还活著?”苏曼琪的声音像是在吼,背景里是持续不断的爆炸声和警报声。
“我们被困住了!”朱淋清语速极快,“什么情况?”
“全乱套了!”苏曼琪的影像剧烈晃动,“『建筑师』一完蛋,宇宙的法则就开始互相衝突!上千个文明陷入內战,更多的在没有理由地自我毁灭!就像就像一台电脑的所有程序都在互相攻击!”
“希望號怎么样?”
“柳青青的防火墙程序在最后关头保住了核心!但我们也被困在一个混乱时空流里,动弹不得!所有星门都废了!”
苏曼琪的话,让刚刚燃起的一点希望,又迅速冷却。
“我一直在尝试联繫你们”苏曼琪的声音带著哭腔,“我没办法所有信標都失效了等等!”
她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凑到另一个屏幕前。
“这是什么一个被『建筑师』標记为『冗余数据』的坐標加密等级比『欧米茄捲轴』还高”
“这个坐標周围的法则很活跃!它们完全不受外界影响!像一个独立的宇宙!”
“清姐!我把数据传给你!这是我们唯一的”
“滋啦——”
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朱淋清的战术终端上,只留下了一小段破损的数据流,和一个残缺不全的星图坐標。
这是他们唯一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