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田有些不明所以。
解脱?
什么意思?
他抬起头,那张因酒精和暴力而扭曲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纯粹的困惑。
“夏目,你要做什么?”
跪在他身旁的女人也停止了咒骂,用一双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的身影。
然而,他们面前的夏目征弘一言不发。
“沙……沙沙……”
一阵极其细微的、如同干沙摩擦的声响,从夏目征弘脚下传来。
夏目田猛地向夏目征弘的脚下望去。
只见一只只漆黑的甲虫,从他脚下的影子里迅速涌出。
它们悄无声息,六足划过肮脏的地板,不发出一丝声响。
是第二只,第三只……
短短数秒之内,黑色的虫潮便汇成一片缓缓蠕动的地毯,朝着房间中央的两人,无声地逼近。
“虫……虫子?”
夏目良子尖叫一声,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
可那片黑色的潮水,速度远比她想象得更快。
甲虫瞬间淹没了她的脚踝。
细微却密集的刺痛感传来,夏目良子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她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小腿上,已爬满了黑色的甲虫,它们锋利的口器正疯狂啃噬着她的血肉。
“啊——!滚开!滚开啊!”
夏目田也被眼前的景象吓得魂飞魄散,他连滚带爬地跪到周淮面前,疯狂磕头。
“征弘!征弘!我是你爸爸啊!”
“快让它们停下!求求你!我以后再也不打你了!再也不喝酒了!”
周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虫潮分出一股,同样席卷了夏目田的双腿。
“啊啊啊!我的腿!”
男人的哀嚎与女人的尖叫交织在一起,谱成一曲绝望的地狱之歌。
他们挣扎着,翻滚着,试图摆脱附着在身上的恶魔,可一切都是徒劳。
虫群越聚越多,很快便淹没了他们的腰腹,胸口……
求饶声变成了含混不清的呜咽。
他们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绝望。
虫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当黑色的潮水退去时,原地已经再无夫妻二人的身影了。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房间里,重归死寂。
周淮并不担心这对夫妻的死亡会引来别人的怀疑。
事实上,在高天原,没人会在乎一个普通人的死活。
在有些人的眼里。
他们甚至还不如妇人家里养的宠物金贵。
周淮的目光,投向了房间的角落。
那里,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双手抱头,蜷缩成一团。
瘦弱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像一片风中无助的落叶。
他迈步,皮靴踩在肮脏的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这声音在死寂的房间里被放大了无数倍。
每一下,都像重锤敲在小丫头紧绷的神经上。
感觉到脚步声的逼近。
那个小小的身影颤抖得愈发厉害,却竟是主动抬起了头。
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周淮。
小丫头长得很可爱,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只是脸色带着一种病态的苍白,瘦得让人心疼。
她的眼神里没有失去双亲的悲伤,甚至没有对凶手的恨意。
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对生的渴望。
“哥哥……”
她哽咽着开口,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叫。
“不要杀我好不好?”
“我不想死……”
“我会很听话,很懂事的。”
小丫头用尽全身力气,试图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求求你……别杀我,你可以用任何虫子在我身上做实验。”
“只要你别杀我。”
她没有质问周淮为什么要杀掉爸爸妈妈。
仿佛那对刚刚消失的男女,与她毫无关系。
周淮不由在心中感慨。
如此心性的小姑娘,若是能成长起来未来绝对是个狠角色。
只可惜。
她也没有未来了。
周淮在她面前缓缓蹲下,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温柔。
“小姑娘,你现在这么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不如就和你的父母一起解脱吧。”
“一家人就该整整齐齐。”
他模仿着夏目征弘记忆中,偶尔才会流露出的那种虚伪的温情。
然而,正是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让夏目凛空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她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瞳孔骤然收缩。
“你……你不是我哥哥……”
真正的夏目征弘,看她的眼神永远是厌恶与不耐。
他从不会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小姑娘的反应快得惊人。
她的身体迅速前倾,由蹲姿猛地变成了跪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