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的第二日,深夜。
整个铁家府邸,依旧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主厅之内,丝竹悦耳,觥筹交错,充满了宾客的喧嚣与笑语。铁家,这个在万山城隐忍了数百年的庞然大物,在经历了此番遗迹之行的惊天逆转之后,继续,毫无保留地,向整个万山城修仙界,展露出了自己那,即将要独霸一方的雄心与獠牙。
铁山长老,这位铁家如今说一不二的主心骨,早已换下了一身征袍,穿上了一袭绣着金色猛虎的华贵锦袍。
他红光满面,手中端着一只由整块火玉雕琢而成的巨大酒杯,正在席间,与那些前来道贺的、各大附庸家族的家主们,开怀畅饮。
胜利的喜悦,与那百年灵酒的醇厚力道,让这位,一向沉稳刚毅的老枭,都难免,有了几分醉意。
“王家主!李家主!”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我敬二位一杯!从今往后,我等三家,当同心戮力,共保我万山城的安稳!那风家,不知好歹,勾结魔修,如今覆灭,乃是天意!他留下的那些产业,我铁家,也绝不独吞!明日,便会派人,与二位,仔细讨论一下划分之事!”
那王、李两家的家主,闻言,脸上顿时堆满了谄媚的笑容,连忙起身,将杯中灵酒,一饮而尽。
整个宴会的气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宴至深夜,林木,以不胜酒力为由,向铁山长老,告辞离去。
他,回到了自己那,被安排在府邸最深处的、独立的客卿庭院。
这座庭院,极为清幽,假山流水,灵植遍地,显然是,铁家,专门用以招待最尊贵客人的地方。
但,林木,在踏入院门的那一刻,他那本就远超同阶,又被澄心玦时时温养,早已变得坚韧而又敏锐无比的神识,却让他,心中,猛地一跳!
他,察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极不协调的窥伺!
那窥伺,并非是,修士之间,那种带有灵力波动的神识探查。
而是一种,更加纯粹的、冰冷的、如同毒蛇的信子般、不带丝毫感情的……杀意!
他的脸上,不动声色。
他,如同往常一般,缓步走入静室,关上房门,甚至,还故意,打出了一道,看似寻常的隔音禁制。
随即,他,盘膝坐于床榻之上,双目微阖,仿佛,已然,进入了入定调-息的状态。
然而,在他的识海之中,却早已,掀起了惊涛骇浪!
“来了!”
他知道,自己,这几日来,那股,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安,究竟,是源自何处了。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他那尊,一直,都隐藏在他影子里的筑基剑奴,无声地,从阴影之中,浮现而出,与静室之内的黑暗,彻底融为了一体。
……
静室之外,屋檐的阴影之下。
一道,几乎与黑夜,彻底融为一体的模糊身影,如同一片,没有重量的落叶,悄无声-息地,贴在墙壁之上。
他,便是风家,耗费了数百年资源,从无数孤儿之中,秘密培养出的、只听从家主与大长老二人号令的、最锋利的刀刃—— “影七”。
在“影卫”这个,如幽灵般的组织之中,他是,最锋利、也最致命的一个。
他的修为,已至筑基初期。但他,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修士。他的一生,只为三件事而存在,隐匿、刺杀、用毒。他,是一个,纯粹的“杀手”!
他的目标,也从始至终,只有一个。
那便是,铁家的定海神针,铁山!
他本以为,自己,会继续等下去。再等十年,甚至二十年,直至,铁山冲击金丹瓶颈,那最虚弱的时刻。
然而,三日前,一道,来自家族禁地、代表着最高等级警示的“魂颤”,却彻底打乱了他所有的部署。
那是,只有在家主与大长老,同时陨落,家族遭遇灭顶之灾时,才会由留守的二长老,启动的最终指令。
指令的内容,冰冷而又,充满了绝望与怨毒。
“影七,任务更改。”
“大长老,风无痕,及所有随行精英,尽数,陨落于万兽遗迹。”
“罪魁祸首,并非铁山。而是一个,名为的、来历不明的流云宗弟子!此子,心智如妖,战力诡异,身怀一尊筑基期魂仆,以一己之力,破坏了我族与铁家数百年的平衡,乃是我风家,不共戴天之死敌!”
“我,以风家代家主之名,向你下达最终指令。”
“放弃刺杀铁山。”
“你的唯一目标,便是此獠!不惜一切代价,将其头颅,带回禁地,祭奠我风家,数十名族人的在天之灵!”
在收到这道指令的瞬间,影七那双,本是如同死水般的眼眸之中,第一次,泛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他,没有去质疑,也没有去悲伤。
这几日来,他,潜伏在铁家府邸的阴影之中,观察着这个,导致了自己家族,轰然崩塌的“罪魁祸首”。
他看着,对方,在庆功宴上,与铁山称兄道弟,谈笑风生。
他看着,对方,以一人之力,便让整个铁家,都甘心,将其奉为座上宾。
但他,依旧没有动。
他,在等待。
等待一个,对方,褪去所有伪装,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刻。
终于,今夜,他等到了。
他,看着静室之内,那道,似乎已然,彻底放下了所有戒备的青衫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