萄也忘了嚼,笑意瞬间僵在脸上,仿佛一盆冰水从头浇下。
“父王教训得是,孩儿……知错了。”
“哎哟,瞧这话说的!”
长勺祖母急忙打圆场,起身将小洁如重新抱入自己怀中,语气慈中带威。
“懿儿虽有过,可本性纯善,不过是一时糊涂。
如今既已赎罪,又治好了馨筱这孩子,就看在咱们小洁如的份上,这事便揭过去吧,莫要再提。”
摄政王本就无意严惩亲子,不过是借机敲打一番,见奶娘出面,便顺势收势,淡淡道:
“既如此,家法可免,国法难容。罚你为前线将士捐献十万副上品凡器铠甲,以儆效尤——可有异议?”
“十万?!”
殷子懿嘴角狠狠一抽,心都在滴血。
他早该想到,哪有这么轻易过关的道理?
这哪是惩罚,分明是明目张胆地掏空他的私库!恨不得当场给自己两巴掌,怪自己那张嘴总爱惹祸。
姬雪晴瞧他那副吃了黄连还强笑的模样,忍不住掩唇轻笑,眼底满是幸灾乐祸。
而李诗韵则垂眸不语,指尖轻捻帕角,美眸微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馨筱与殷子懿。
她原以为这男人不过是个荒淫无道之徒,却没想到竟有如此医道手段——
那颗“玉肌丹”的功效,绝非寻常,恐怕连皇室秘方都难及。
她心中一动,对即将到来的竞拍更添了几分志在必得。
可对馨筱的登门入府,她内心却翻涌着难以言说的屈辱。
她虽寄人篱下,日子清苦,可终究是金枝玉叶,堂堂公主之尊。
如今却要与一个曾被世人唾为“贱妓”的女子共侍一夫,这在她看来,无异于奇耻大辱。
她不敢争,也不敢言,孤身陷于这异国权谋漩涡,步步如履薄冰。
一个不慎,等待她的或许便是万劫不复。
可她也未完全死心。
或许,这只是王府为平息风波的权宜之计?
此女此刻看似得宠,实则根基浅薄,将来未必有好下场——
正如她父皇惯用的手段一般,先抬后废!
她悄然抬眼,目光掠过馨筱那张惊艳众生的脸,心底泛起一丝冷意:
她倒要看看,这朵骤然绽放的花,能开几日。
殷王妃眸光微转,瞥了眼满脸苦涩的儿子,眉梢轻扬,唇角浮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她自然明白王爷这是借机敲打,实则是变相从殷子懿手中筹措军资,却并未点破,只从容地转移了话头:
“喜鹊、墨香,带洁如去后花园玩吧。”
两名侍女应声上前,轻轻抱起小洁如离去。
殿中气氛微敛,殷王妃这才将目光落在馨筱身上,语气温和却不容推拒:
“馨筱,本妃今日便着人去为你脱籍。你可还有别的名字?”
此言一出,馨筱娇躯微不可察地一颤,眸中掠过一丝隐痛与惧色,垂首不语,似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
殷王妃静静凝视她良久,见她神色挣扎,便柔声续道:
“本妃知道,入贱籍者,身世多有凄苦。但你既入王府,身份自当不同,无人再敢轻慢于你。不必顾虑,只管直言。”
馨筱抬起眼,望进殷王妃那双诚挚温和的眸子,沉默片刻,终是咬唇屈膝,低声道:
“回王妃……奴婢原名……蒲筱馨。”
“蒲筱馨”三字甫一出口,殷王妃浑身剧震,猛地抬高声音,急切追问:
“你说……你姓蒲?可与前朝吏部尚书蒲悠琦,有何关联?”
这一问如惊雷炸响,满殿皆静。
摄政王神色骤变,目光如电,上下打量着馨筱,满是惊疑。
百合更是低呼一声,一手掩唇,美眸圆睁,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馨筱环视众人震惊神色,瓜子脸上原本的怯意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倔强与决然。
她双膝一弯,跪地伏身,声音清亮而坚定:
“王妃明鉴,蒲悠琦……正是家父。若王妃容不下罪臣之女,大可将我送官问罪,奴婢……绝无怨言。”
话音未落,殷王妃已霍然起身,疾步上前,蹲下身,双手轻托起馨筱的脸颊,目光颤抖地细细端详,口中喃喃低语:
“像……越看越像……馨筱,筱馨……我竟一直未曾想到……”
馨筱睁大双眼,水眸澄澈而坚定,毫不闪避地迎上殷王妃的目光,骨子里透出一股不卑不亢的傲气。
只是对方这番失态与低语,令她心头茫然,如坠雾中。
“百合!快过来!”
“你也来瞧瞧,像不像?”
百合早已泪盈于睫,踉跄上前,目光在馨筱脸上来回逡巡,双手掩面,哽咽点头:
“像……太像了!眉眼、鼻梁、连那眼角的弧度……都一模一样!王妃,她……她真是……”
话未说完,殷王妃已再也按捺不住,一把将馨筱紧紧拥入怀中,声音哽咽,仿佛带着十数年积压的悲恸与思念:
“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十五年了啊……你知道本妃找你,找得有多苦、多痛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