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听訞赶紧递上解药用的甘草水,手都在抖。炎帝喝下后缓了许久,才笑着说:“此药性烈,需减半使用。”那时的炎居,攥着小小的拳头,心里埋下一个念头:要快点长大,替父亲分担。
还有一次,炎帝教族人辨识五谷,蹲在地上,把稻、黍、稷、麦、菽一一摆开,用树枝在泥土上画出它们的生长模样。有个老农用拐杖指着麦子问:“神农氏,这东西磨成面,能存多久?”炎帝耐心地说:“晒干后放在陶罐里,能存到来年开春。”他讲得细致,连最笨拙的族人都能听懂。那些画面像种子,在炎居心里生根发芽,渐渐养成了沉稳坚毅的性子。
待炎居成年,身材已如父亲般高大,肩膀宽阔,能扛起沉重的药篓,也能挥动粗壮的木耒。炎帝开始将部分部落事务交予他打理。他效仿父亲,带着族人开垦新田,清晨天不亮就出发,踏着露水走到荒地,用木耒一下下翻土,手掌磨出了血泡,就用布裹住继续干。有族人劝他歇歇,他说:“多开出一亩地,冬天就多一家人不挨饿。”
他还沿着赤水勘察地形,发现下游有些河道淤塞,每到雨季就积水成涝。他带着族人,用石斧劈开堵塞的淤泥,用藤蔓捆扎树干筑起导流坝,让河水能顺着新开的沟渠流入农田。有一年春天,赤水上游突发山洪,浊浪滔天,眼看就要冲毁下游的千亩良田。是炎居第一个跳进冰冷的水里,大喊着“跟我来”,带领族人用石块和藤蔓筑起堤坝。水流湍急,好几次把他卷倒,他爬起来继续堆石,直到堤坝挡住洪水,他的嘴唇冻得发紫,身上被石头划出了好几道伤口。
自此,炎居深受子民爱戴。人们在田埂上遇见他,总会恭敬地行礼;孩子们见了他,会围上来喊“炎居哥哥”。有老人感慨:“炎帝之后,有炎居,我等无忧矣。”
后来,炎居娶了赤水畔一个擅长纺织的姑娘为妻,姑娘名叫女桑,织出的麻布又细又韧,还能染上赤水两岸花草的颜色。他们成婚那年,赤水流域迎来了大丰收,稻穗沉甸甸地弯着腰,像在向土地鞠躬。女桑跟着听訞学习部族事务,把库房打理得井井有条,哪些粮食该入库,哪些种子要留存,记得一清二楚。
不久,女桑生下一个儿子,炎居为他取名“节并”,希望他能继承祖辈的事业,让部族如草木般节节生长。节并自幼就爱跟着父亲在田垄间打转,不像别的孩子爱追逐嬉闹,总喜欢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看蚯蚓松土。炎居教他辨认土壤,他能说出哪片地适合种稻,哪片地适合种豆;教他使用农具,他能把木耒使得比同龄人更稳。
节并成年后,比父亲更爱琢磨。他发现木耒的前端是木头做的,用不了多久就会磨损,便试着将铁皮包在前端,用铜钉固定。改良后的木耒插入泥土更省力,磨损也慢了许多,族人用着都夸好。他还发现不同的土壤脾气不同:黏土保水,种稻子能高产;沙土透气,种豆子能饱满;坡地容易干旱,种耐旱的黍子最合适。这些经验,他都用骨刀刻在木板上,挂在部落的议事厅里,让族人随时能看。
有一年,赤水流域遭遇旱灾,河水水位下降,不少田地干裂。节并带着族人在河畔挖井,一挖就是三丈深,终于见了水。他又想出办法,用竹筒连接起来,将井水引到田边,再用陶罐分装着浇灌禾苗。靠着这口井和他的引水法,那年的庄稼减产不多,族人都说是节并救了大家。
节并老了以后,把部族事务交给了儿子戏器。戏器不仅像祖辈一样精通农耕,还对牲畜有着天生的亲近。他发现部落里散养的牛羊总长得瘦弱,冬天还会冻死不少,便琢磨着圈养。他带着族人用竹子和树枝围起栅栏,在里面搭起棚子遮风挡雨,又收集谷物的秸秆和野菜,混合着煮熟的豆子喂养它们。
说来也奇,被圈养的牛羊长得又快又壮,冬天也很少生病。戏器还发现,母羊生了小羊后,要是给母羊多喂些嫩草和豆饼,羊奶就会格外充足,不仅能喂饱小羊,还能分给部落里的老人和孩子。有个刚断奶的婴儿,喝着羊奶渐渐长壮,他母亲逢人就说:“是戏器让孩子活了下来。”
戏器还教族人用羊毛纺线,用兽皮做衣。冬天来临,族人不再只靠麻布御寒,有了暖和的皮衣和羊毛毯,冻伤的人渐渐少了。他还发明了简单的牛车,用牛代替人力拉东西,让族人从繁重的搬运中解脱出来,有更多时间去耕种和纺织。
一代代传承下来,炎帝部族的势力如赤水的支流般不断壮大。赤水两岸,村落连成片,田垄望不到边,炊烟在清晨的薄雾中袅袅升起,与山间的云雾融为一体。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春天播种时唱着歌谣,秋天收获时跳着舞蹈,孩子们在田埂上追逐,老人们在屋前晒太阳,一派安宁祥和。
听訞和炎帝早已化作赤水河畔的青山,但他们种下的芋头依旧在生长,他们开垦的土地依旧在孕育五谷。炎居筑的堤坝还在守护着良田,节并挖的井还在流淌着清水,戏器圈养的牛羊后代,依旧在栅栏里悠闲地吃草。赤水汤汤,见证着文明的初萌,也将带着这份安宁与富足,流向更远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