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星点点,寒露凝霜。黎明前最深沉的黑夜笼罩着山野,万籁俱寂。然而在这片死寂之中,野狼沟内却是一片反常的喧嚣。火把噼啪作响,映照着一张张或凶悍或惶恐的脸。人马嘶鸣,兵甲碰撞,一股肃杀之气在营地上空弥漫。
兀骨按刀立在帐外,虬髯上凝结着夜露,一双赤红的眼睛死死盯住东南方黑黢黢的山影。那是哑泉关的方向,也是他洗刷耻辱的希望所在。昨夜他下令拂晓进兵,此刻距预定出发时辰尚有半个时辰,但前番受挫的耻辱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心,一股无名火在胸中灼烧,让他坐立难安。
将军,亲兵小心翼翼地递上一碗烈酒,时辰未到,不如再歇息片刻。
兀骨一把推开酒碗,酒水泼洒在地,溅起几点泥星。歇息?老子现在只想饮血!他焦躁地踱步,战靴踩在碎石上发出刺耳的声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热的气息,仿佛要将这黎明前的寒意都点燃。
就在此时,一骑快马踏碎寂静,直冲营帐而来。马上的斥候滚鞍落马,单膝跪地,气喘吁吁却难掩得色:将军!天赐良机!属下带人摸到哑泉关下不足百步,趁其黎明前最为困乏之时,看得真切——关上哨卒倚墙打盹,巡队稀疏,防御工事与往日无异,绝非重兵把守之象!
兀骨眼中凶光大盛,一把揪住斥候衣襟:你所言当真?若有半句虚言,老子剥了你的皮!
千真万确!将军明鉴!斥候急声道,属下亲眼所见,此刻袭关,正当其时!
好!好一个李破山,果然把兵马都调去守鹰嘴崖了!兀骨狂喜,脸上横肉因激动而抖动。前番损兵折将的羞辱、此刻天赐良机的诱惑,以及对速胜立功的渴望,如同毒焰般吞噬了他最后一丝理智。他要的就是这样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要用黑云寨徒众的鲜血来洗刷自己的耻辱。
传令!他转身咆哮,声震营垒,即刻出发,奔袭哑泉!老子不要等什么拂晓了,就要在这守军睡得最死的时候,砍下他们的脑袋!
军令如山,营地顿时沸腾起来。狼骑与被迫前驱的匪众一阵骚动,在各级头目的厉声呵斥下仓促整队。火把相继熄灭,只留下必要的照明。队伍如同一条蠢动的巨蟒,悄无声息地滑出野狼沟,扑向黎明前最浓重的黑暗。
几乎在同一时刻,距野狼沟不远处的山脊阴影里,一道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悄然移动。这是萧影布下的精锐,十二个时辰不间断地监视着敌营的一举一动。见敌军提前出动,这名影卫如灵猫般悄然后撤,旋即以惊人的速度向黑云寨方向潜行。
小半个时辰后,东天刚透出一线微不可察的鱼肚白,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准确地落入哑泉后方山坳中的指挥帐前。亲兵迅速取下鸽腿上的蜡丸,呈给早已顶盔贯甲的石勇。
石勇捏碎蜡丸,就着昏暗的油灯快速扫过纸条上的密报,眼神骤然锐利如刀:兀骨已提前奔袭而来,意在黎明破关!传令,按甲字预案,全军即刻进入阵地!
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军营中激起层层涟漪。原本在最后时刻休息的伏兵们被军官们低声而急促的口令唤醒。没有喧哗,只有甲叶轻响、刀枪微鸣。一道道黑影如同暗夜中的溪流,迅速而有序地汇向预设的伏击位置——林地边缘的弩机发射位、坡地制高点的观察哨、以及关墙后的阻击阵地。
整个区域在破晓前的死寂中,隐藏着致命的杀机。每一个伏兵都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辰时将至,天色灰蒙,晨雾如纱,笼罩着哑泉关前那片开阔的缓坡地带。兀骨的大军终于抵达关外。为求速袭,他们无法完全隐匿行踪,杂沓的脚步声与压抑的喘息声在静谧的清晨显得格外清晰。
透过薄雾,可见关墙(或木寨)上人影稀疏,巡哨的步伐显得慵懒拖沓,似乎还未从睡梦中完全清醒。兀骨骑在战马上,仔细观察着关上的动静,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取而代之的是嗜血的兴奋。
天助我也!他低声狞笑,弯刀前指,前锋压上!破关!
被刀兵驱策的野狼沟匪众,发出绝望的嚎叫,如同潮水般涌向那道看似不堪一击的防御工事。关墙上,黑熊率领的数十守军迎战,箭矢零落,抵抗显得有气无力。很快,简陋的防御工事在猛烈撞击下摇摇欲坠。
顶不住啦!撤!快撤!黑熊按照预演,大吼一声,带头向关内。守军士卒也佯装不敌,纷纷弃守关墙,向关内退去。
冲进去!杀光!兀骨见状,再不迟疑,一马当先,率主力狼骑蜂拥而入,冲进了关隘后方那片相对开阔、连接着茂密林地的缓坡地带。他意图在此地迅速展开兵力,一举荡平守军残部,直扑黑云寨腹地。
然而,就在大部分敌军涌入这片开阔地,队形正处于由行军队列转为进攻阵型的混乱之际,异变陡生!
轰!轰隆!
数声地动山摇的巨响,猛然从缓坡两侧的密林边缘炸开!预先埋设的震天雷被同时引爆!火光撕破晨雾,破片和碎石如同死亡的镰刀,横扫向正在展开的敌军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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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叫声瞬间压过了喊杀声!处于爆炸中心的敌军人马被炸得血肉横飞,稍远些的也被冲击波掀得人仰马翻。战马受惊,四处狂奔,更加剧了混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来时的关口方向,预先设置的拒马、鹿砦被守军迅速拉起,滚木礌石也从关墙两侧砸下,虽未完全堵死退路,却极大地迟滞和威慑了敌军的撤退。
放箭!石勇冷峻的命令从缓坡侧翼一座较高的山包上传来。
下一刻,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