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口县、正东街。
“胡大,国维的意思,他想在这溪口正街找个大点儿的房子,要求采光好点的,他说想找两厅四房的,这种房子大概要多少大洋啊?”
“两厅四房这种大房子,可不便宜哩,一个月租子应要十几、二十块大洋”胡大含笑而言。
“这么贵”
“那,那就找这种,国维他说,他说就要这种”
老包有些被震撼住了,一个月租子,竟相当于他两三个月工钱!
溪口正街灰瓦白墙前,胡大指向前边那间矮平层,墙上糊着白石灰,他笑着道:
“这屋子可以去瞧瞧,我打听过了,是原来溪口的一个老秀才住的,上月搬去了奉化,现在正招租,可以先看看,要是咱们都瞧上了眼,再叫国维来看是否满意。”
“行!”老包点了点头。
“还别说,你这身打扮,真就和那富老爷一个样,不对,你现在就是老爷嘛!”胡大摇摇头,又笑盈盈道:
“你家国维啊,现在有大出息喽,将来请他给我写联子,不知还请不请得动喽~”
现在这老包,身上的破旧老棉袍已“退伍”,换上了一件暗纹长衫,料子是上等杭纺,头顶那破帽子也送给老大嫂他男人了,换了顶缎面瓜皮帽,曾经因害怕被人指点,出门不敢戴的老花镜,此时也被拿出来戴着了……
那一身褴缕的胡大,和老包走在一起,老包倒象个气质没跟上的老爷,胡大象个喧宾夺主的仆从。
他俩这组合,在溪口街头可谓赚足了眼光。
被胡大这一提醒,老包才想起来,自个儿已不是下人身,不由得身子更挺几分,他感觉这辈子,也没这一天受到的关注多!
今儿早去李管家那里辞工时,那李管家和其馀下人伙计脸上震惊的表情,老包现在仍记忆犹新!
那些议论声与奉承话还一字不差的烙在脑海里,偶尔还能翻出来享用享用。
“瞧你这话说的,什么老爷不老爷的,我,我不求国维有多大出息,能活得象个人就行。”老包说这话时,脸都快笑烂了。
而胡大听到这话,当场就愣了一下:怎么,你觉得包国维现在不象个人吗?
要是搁以前老包说这话,胡大不会有什么反应,现在老包还说这话,胡大只感觉:凡尔赛!!!
当然,胡大是不知道什么叫做“凡尔赛”的,总之,他脸上笑意的确淡了几分,认识老包二十年有馀,说话把人呛死的毛病还没改,胡大在心底感慨:老包啊老包,你还真是有福气啊
直到现在,胡大的心底还有几分震惊!
昨儿晚上,老包和他说了,包国维写文章挣了一些钱,具体挣多少他不知,听老包话里话间意思,足够爷俩今后过富足生活
这事儿让胡大不可谓不震惊,他曾经是爱捧老包儿子,但却十分清楚,那是为照顾老包感受!
那是一些奉承、虚假的话!
仅此而已!
可这下,竟成真了!?
包国维还真有大出息了!
嘶!
胡大曾念过两年私塾,他心底一直认为写文章是件高级的事儿,只有大文采之人才配写文章。
他没看过包国维写的文,但靠写文赚到这么多钱!想必那文很不错!他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老包的儿子,他从小看到大的包国维,竟这么有文采!
毕竟三个月前,那张七科六丁的成绩单,当时胡大便在心底判下:这娃多半是废了
纵观这三两个月,老包儿子就象换了个人似的,只能用大彻大悟形容!就昨儿见到包国维时,一时间他也没认出来。
就这?放在人群里,谁不喊上一句大少爷?
胡大又想起自己那悲催儿子,不禁自问:教导孩子这点上,好象自己真不如老包?
胡大甚至觉得,老包才是大智若愚!
他愈发觉得,老包教导儿子那套,是如此的正确!
……
【溪口商务印书馆江淮楼】
“小哥儿你”
书局内,老板娘杨翠翠,揉了揉眼眸,上下打量着身穿“派乐蒙”的包国维,眼睛微微眯起,眸底涌出惊讶。
一身笔挺的西装,衬得包国维身材高挑,寻常就有些沉稳内敛的小子,此刻,更添了几分时髦与矜贵。
“小哥儿你你这改变也太大了吧!”杨翠翠表情很夸张,捂着嘴满脸的难以置信。
“那这改变是好?还是坏?”包国维浅浅一笑。
“小哥儿,你是想听姐姐夸吧,嗯,的确比之前俊了不少,要是姐姐在年轻些,恐怕都会忍不住对你心动”
“翠儿姐,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女大三、抱金砖。”包国维开着玩笑。
“听小哥儿你这话,怎么,对姐姐有想法啊?可姐姐没兴趣老牛吃嫩草哦。”杨翠翠笑声轻得象羽毛拂过心尖:
“不过这话姐姐我还真没听过,你从哪儿听来的?”
“翠儿姐,你看的小说还是太少啦!”
“明代小说《金瓶梅》书中薛嫂说的,原话:妻大两,黄金日日长,妻大三,黄金积如山”
“金瓶梅?”
“这是啥小说?好看吗?”
“又好象有些耳熟,在哪里听过呢”
哇靠,这老板娘这么单纯?开书局的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