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静默区的归元道舟,如一叶孤帆,悄然停驻于一片无垠的碑原。
这里没有风,没有声,甚至连时间的流动都仿佛被抽离。
万千石碑林立,通体漆黑,表面光滑如镜,却不映天光,不照人影。
它们沉默地矗立着,像是一支早已死去的军团,等待某个永远不会响起的号令。
苏辰眸光一凝,眉心道引之眼缓缓开启。
那是一枚由混沌归元真经推演而出的神通之眼,可窥天地本源、命运轨迹、因果流转。
此刻,他的视线穿透了碑体的黑暗,直抵其根——
每座碑底,竟都搏动着微弱而规律的节奏,如同……心跳。
“不是碑在呼吸。”苏辰瞳孔骤缩,声音低沉如雷,“是下面的东西在跳!”
他猛然抬头,目光如刀扫过整片碑林。
这片看似死寂的荒原,实则是一座巨大的封印阵法。
而这些石碑,并非墓志铭,而是镇压之钉,将某种存在牢牢禁锢在地脉深处。
就在这时,洛曦忽然踉跄一步,双膝重重跪地。
她额前图腾完全显现,一道古老的曦光纹路自眉心炸开,如潮水般汹涌而出,直冲最近的一座主碑。
那碑面原本空无一物,竟在刹那间泛起涟漪般的波动,浮现出一张模糊面容——
女子面容清冷,眼含悲悯,与洛曦有七分相似,却又多出万古沧桑的气息。
她的嘴唇微动,却无声,唯有无尽哀伤透过碑面渗透而出,仿佛穿越了无数轮回,只为这一刻的相认。
“那是你血脉源头的投影!”苏辰一步跨出,伸手扶住洛曦肩头,低喝如雷,“清醒点!别被拉进去!那是记忆的回响,也是心渊的诱饵!”
话音未落,怀中古图突然剧烈震颤。
图上第三道劫影缓缓转生——那是一位男子虚影,怀抱一颗水晶般的心脏,双目流血,周身缠绕着断裂的锁链。
他站在碑林中央,嘴唇开合,传出一句低语:
“放下光,才能得永宁。”
声音不大,却如钟鸣贯耳,直击灵魂深处。
苏辰心头剧震。
这并非幻象,而是某种真实存在的意志残留——属于曾经触碰过“初源”的存在。
而那颗水晶心脏,分明与碑下搏动的节奏同频共振!
“心渊劫……原来从一开始就在等我们。”
便在此时,一道银发身影悄然出现在碑林边缘。
埋光子独立于阴影之中,断光刃垂于身侧,独目望着那座主碑,神情复杂难辨。
他没有出手,也没有靠近,只是静静站着,像是在祭奠,又像是在忏悔。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着星河道守者萤叟苍老的声音,悠悠飘至:
“他曾是第一代光主的影卫。亲眼看着主人被自己的信徒封入碑心,只因他说——‘我要带光离开’。”
“带光离开?”苏辰眸光锐利,“什么意思?”
“意思是,”萤叟的身影缓缓浮现,拄着一根星辰凝成的拐杖,叹息道,“他们怕光走得太远,怕失去掌控,于是亲手杀死了希望本身。道冢……从来就不是什么圣地,是坟场,是囚笼,是所有追寻光明者的终焉之地。”
苏辰浑身一震。
他终于明白了。
所谓道冢,不是供奉先贤的圣所,而是镇压变革者的刑场。
那些石碑,不是纪念碑,是封印柱。
而碑下跳动的,不是别的——是第一代光主尚未熄灭的心脏!
“所以……这才是真正的‘心渊’?”他低声自语,握紧拳头,“不是劫难本身,而是当光明被恐惧围剿时,那颗不肯闭眼的心。”
四周寂静如渊。
只有那无形的心跳,仍在持续搏动,一声,又一声,敲打着每个人的神魂。
就在这死寂之中,一直低垂着眼的洛曦,忽然轻轻吸了一口气。
她抬起头,双眸不再属于凡尘。
那一瞬,苏辰心头警兆狂鸣。
但她没有挣扎,没有失控,只是静静地望向那座主碑,仿佛听见了某种只有她能感知的呼唤。
她的唇微微颤动,声音空灵,似来自九幽之下,又似出自苍穹之上:
“我能听见它……”
“它在求我。”洛曦忽然睁眼,那一瞬,仿佛天地间的光都被抽走,尽数汇聚于她双瞳之中。
她的眸子不再是血肉凡胎的黑白分明,而是化作两轮初升的曦阳,流转着古老而悲怆的光辉。
她挣脱了苏辰的手臂,那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如同命运之河奔涌向前,无人可挽。
“我能听见它……”她的声音空灵得不似人间所有,像是从时间尽头传来,“它在求我。”
她一步步走向主碑,脚步落下,无字碑林竟自发共鸣,万千石碑表面浮现出扭曲文字——那是被封印的记忆、被抹去的历史、被篡改的真相!
一道道临终遗言如泣如诉,在虚空中浮现又崩塌:
“不可出碑!”
“归源即终!”
“外无生机!”
那些曾被誉为“光之先贤”的历代光主,临死前留下的不是传承,而是警告,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