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乌破晓云涛涌,万仞峰头一点红。
宁煜在峰顶迎着东方日出练剑。
他右手高举,剑面正对朝阳。漫天金红之色照映在剑身之上,顺着剑脊流动,定于剑尖。
——正是万岳朝宗式。
他双脚一前一后,整个身体自中线完全打开。双臂微曲,肌肉随着呼吸有节奏地收缩起伏,整个人仿佛一张拉满的大弓。
万岳朝宗作为嵩山剑法的起手式,看似空门大开,让敌于先,好象是所谓名门正派为了体现风度的面子功夫。
实则暗藏玄机,在此架势中调度全身,蓄势待发,可以变进一十七路剑法中的任意一招。
以一式进万剑,这才是“万岳朝宗”的本意。
这本是嵩山入门弟子人人皆知的道理,可若没有王虞霜姐妹点破,他怕是要照着沉知涯的动作练成千上万遍才能通晓其中关窍。
江湖俗语说“宁传十手,不传一口”的金贵之处,便正应在这里。
突然日头上升,剑尖定中的光芒闪铄了一瞬。宁煜便在这一瞬中由极静化极动,舞起剑来。
他脚下步伐沉稳,腰胯骤然发力,带动全身!
高举着的万岳朝宗式猛然进步下劈,剑刃破空之声如惊涛裂岸,凛冽的剑风卷起山顶薄薄的积雪,化作一道翻滚的白练。
紧接着,手腕一翻,剑势由下劈转为横扫,剑光如匹练般横向展开,划出一道雄浑饱满的弧线,仿佛要将面前连绵的云海一剑斩开!
剑随身走,身随剑转。他的身形在熹微的晨光中腾挪跃动,步伐似踏浪而行。
剑光霍霍,时而如长枪突刺,直捣黄龙,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时而又如大戟轮舞,横扫八荒,卷起千堆雪浪。
宁煜的动作大开大合,竟隐隐显露出一种森然气象,宛如太室群峰拔地而起,巍峨耸峙,气势雄浑。
剑势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沉。宁煜的精神高度凝聚,眼中只有手中之剑。
他“呔”得一声吐出胸中沛然之气,使出一招千峰竞秀,剑尖瞬间抖出数点寒星,如几座险峰突兀刺破云层。
跟着脚下一扭,接上一招叠嶂西驰。身形侧滑,长剑顺势斜削,剑光连绵不绝,当真如重重山岳倾轧而来,滚滚如浪,一重高过一重。
初升的日头将他的身影长长地投射在雪地上,那舞动的剑影仿佛也活了过来,化作一条在云海山峦间翻腾的蛟龙,搅动着晨光与寒气。
汗水从他额角沁出,在寒气中化作缕缕白汽蒸腾,但他浑然不觉,心神已完全沉浸在这套刚猛雄浑的剑法之中。
动作初时还稍显生涩,但几遍下来,招式衔接渐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气劲如浪涌般层层叠进。
那份一往无前的磅礴气魄更已初具雏形,在万仞峰头激荡回响。
宁煜越练越兴奋,越练越欣喜——我果然有两分天赋!
日前头一次学剑时,虞霜师姐曾问他,将峻极峰剑全学会了没有。
彼时不过脑子记住了招式,因此答说没有。
如今不过旬日功夫,若是再来相问,便可以换个答案了。
宁煜将这一路剑法使尽,正要收招复还万岳朝宗的时候,突然耳朵一动,捕捉到一丝细微的声响。
他当即脚下一滑,重心不稳,转进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咕噜咕噜滚进了雪里。
“呀——!”
一抹倩影快步登了上来,几下便掠到宁煜身边,将他扶了起来,嘴里嗔怪着:
“怎么在山顶雪地里练剑?真摔狠了滚落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王虞霜左右看了看:“也不知你怎么找到这偏僻所在,害我寻了半天。”
因着《嵩阳心经》的观想之法,只要天气晴朗,胜观峰顶都不缺打坐行炁的弟子。
所以为了避人耳目,宁煜好不容易才寻到这一处僻静所在,当然不好找。
“劳虞霜师姐挂怀。”
宁煜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儿帕子,一手柄住王虞霜绑着鹿皮束袖的手腕,为她擦拭手心刚刚粘上的雪水。
王虞霜俏脸儿微红,也不知是不是冻得。她心想:
若是他趁机摸我的手,那便是登徒浪子,必要甩过两个大耳帖子,再不睬他。
可宁师弟如此知礼,想是诚意担心我冻着了吧。
宁煜盯着王虞霜的手心道:“我今晨行功又失败了,始终不得玄感。心下烦闷,才想尽力耍几趟剑法顺顺气。”
“谁曾想唉——剑法也练不好!”
“师弟何必如此妄自菲薄!”王虞霜听了一急,反握住宁次手背。
“你练功才几天呀,剑招便使得很见模样了。须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我知道,只是”宁煜叹了口气,失落道:
“这样下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为家人报仇雪恨,还长丰镖局一个清白。”
“宁师弟”
王虞霜不禁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要是换了自己一夜之间全家那真是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
可怜宁师弟比自己还小一岁多,也不知心里该有多难过。
她握紧了宁煜的手,正不知如何安慰,宁煜却好似已自己收拾好了心绪。
“不说这个了,怎么不见令妹,虞霜师姐独自上山来的?”
王虞霜撇嘴撒开了手:“怎么?你要是想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