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师弟,你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沉知涯死死盯着眼前的少年,只觉得其眼神锋利、神态恣意,配上那一身的血迹,月光下竟显得分外妖异,与平素温润老实的模样截然不同。
“两三日的功夫,你先是杀害同门出逃,又欺骗利用王师妹,甚至还想谋害于她!”
“刚刚又伤了祁师弟,现在还简直是魔教妖人行径!”
“魔教妖人吗?”宁煜却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妖人便妖人吧!”
“沉师兄,人都是逼出来的!”
“我从前哪里想得到,不过区区两个多月的功夫,我就能变成这样——”
“可以毫不留情地拿剑刺进人的胸膛里去!”
“我就是想活命罢了,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
说着这话,宁煜手上一狠,剑锋又压下一分,剑下之人吓得大叫起来,却又被他一巴掌糊上了嘴。
“停手!停手!”沉知涯急叫道:“你待如何?”
“弃剑!”宁煜喝道:“丢远一些!”
“好,好,我们弃剑!”二人无法,只得将佩剑丢了出去。
沉知涯又问道:“宁师弟说的什么话?谁要害你的命了?”
“我知道,卢师兄他们叫你受了些委屈,那个谭子恒更嫉妒你是真传弟子,处处与你为难。可”
“可他们怎么也不至于要害你性命的!不过同门之间起了龃龉,只等陆师伯回山,自然能”
“哈哈哈哈等陆柏回山?”宁煜突然放声大笑。笑声狂放不羁,竟震落枝头积雪。
沉知涯斥道:“宁师弟!你怎可直呼尊师名讳?!”
“尊师?”宁煜脸色骤变,厉声喝道:“他算是个什么狗屁尊师?!”
“你这是欺师灭祖!”沉知涯怒目圆睁:“真要自甘堕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吗?!”
宁煜却摇了摇头,很快收摄起激烈的情绪,感叹道:“沉师兄,当日你愿意指点我悬练峰剑时,我便猜了八分。”
“如今更是十足十地可见——你是真的不知情!”
“知什么情?”沉知涯皱眉问。
月头在此时西落,倾斜的月光窜进林间,倒映在宁煜一双眼睛里,竟还寒过满地白雪。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长丰镖局总号,除我之外上上下下七十八条性命,全数是灭在嵩山派手中!”
沉知涯闻言怔住,好似一头撞上口大钟,脑袋里“咣当咣当”响个不停。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下意识地矢口否认。“本门乃是武林正道魁首,怎么会”
宁煜却大声抢白道:“两个月间,汤英鹗召我七、八次,你当是做什么?”
“我前后签了有十好几份文书,将长丰镖局一应产业尽数送予了嵩山派门下!”
“至于谭子恒,你可知他是什么来历?那个‘血手幽灵’谭彦是他亲二叔!”
“他能上嵩山到仙鹤坪来修行,恐怕便是嵩山派对谭彦差事办得好的奖赏!”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沉知涯还在难以置信之中,却瞥见宁煜轻轻朝一边扬了扬下巴。
他顺着方向偏头看去,只见最后一名同伴眼神闪铄,表情更是精彩难言。
“郭师兄!”沉知涯活象是溺在水中之人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
“宁师弟所言,难道竟是真的吗?”
郭师兄一时不答,宁煜又悠悠补道:“沉师兄实在不信,不若回去到会仙殿上翻翻真传弟子名录。”
“咱们可是同一天烧得香、奉得茶,可那上面呀——保准是有你没我!”
“唉——!”那郭师兄突地长叹一声。“沉师弟,我们其实也不知道,汤师到底是怎么想的。”
“明明收你做了门下真传,也确实着意培养,但总也不叫你知晓这些事情。”
郭师兄语气平淡,可听在沉知涯耳中,却不啻晴天霹雳!
“你你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郭师兄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探向了身后,对着沉知涯语重心长地开口:
“沉师弟,一个门派,有面子,就有里子。”
“面子要江湖上人人看着都光鲜亮丽,里子却要彻底反过来,决计不能叫任何人看见一星半点才行。”
“里子的事情若有一星没兜住,洒落到面子上,倾刻间便是毁派灭门的大事!”
“荒谬至极!”沉知涯指着宁煜冲姓郭的吼道:“长丰镖局七十多口人呐!难道那便是你所言的‘里子’?!”
“不错。”郭师兄答得毫不迟疑。“所以——”
“宁鹤轩一定不能活着离开嵩山!”
他厉声一喝,藏在身后的手飞速拔出,向前一摆,一道寒光便脱手而去。
他原本正与沉知涯在交谈之中,自忖这一下足够出其不意。
却不想宁煜早在提防他,见其动作,立刻矮身一压向侧面扑倒,将那暗青子从头顶让过。
“许师弟——!!!”郭、沉二人齐声哀嚎。
原来是宁煜在动作间带动剑锋,这一下便把那姓许的脖颈铡开一半,眼见是不活了。
宁煜在雪地上一滚便起身,压低重心,双手握剑于身侧,剑锋后摆,使了个拖字诀,直直冲向郭师兄。
看其气势一往无前、惨烈决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