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边儿说着说着便要戗起来,一个腰缠软鞭、装扮雍容的妇人掐着腰站了出来,泼辣道:“你们要耍横斗狠,也须看看地方!”
“待会儿万一搅扰了这里的清静,惹得那位心烦,可别连带着老娘一起吃挂落!”
老头子与严三星就坡下驴,闷哼一声各自别过头去。
祖千秋正与那昂臧老者攀谈:“黄帮主,既然来得这般早,如何不进去请见?”
黄帮主抚着胡须露出个苦笑,指了指身后两口大箱:“如何不曾请见,只是依然与往年一般无二,叫我从哪里拿来,又拿回哪里去。”
“那您这是?”
黄帮主答道:“还是再请上三回。怎么也要站到日上中天,才能一表老朽的真心实意啊!”
另一边儿,那妇人已然冲着宁煜上下打量不已:“好俊俏的小郎君!怎的如此面生?快叫声张姨姨来听!你可是黄河老祖家中子侄?”
宁煜行过礼,叫了声张姨姨,又说些问候的吉祥话,逗得妇人咯咯笑。
老、祖二人还没作答,那严三星又抢先嗤笑道:“切——!就他们俩那副天打五雷轰的尊容,家里哪能生出这般相貌的子侄来?!”
“直娘贼!敢在老子面前嚼舌!”
老头子天生形貌有缺陷,最讨厌有人说他长的丑,当下勃然一怒,便要动手。
众人还待阻拦,突然从绿竹丛中传来一声呵斥:“休得放肆!不是早叫你们散了?如何还在这里打搅姑姑清静!”
单闻其声,还不见其人,这竹林外的男女老少马上都安宁了下来,再无一个聒噪生事。
林中走出来一个老者,脊背略显佝偻,头顶稀稀疏疏,却大手大脚、眼神清亮。
他飞快扫视了一圈,只在宁煜脸上停留了一瞬,先对那黄帮主不耐道:“姑姑说了,心意她领了,却用不着你们的礼物,你还在这儿做甚?”
黄帮主躬敬答道:“绿竹翁,她老人家纵是不用,我也要请过三遍才是。”
严三星、张夫人都连声附和称是。
绿竹翁摇了摇头,叹道:“年年如此,你们不累么?”
说罢便不再理他,又对后来的老、祖二人道:“你两个也同他们一般?那便连请见都省了,走罢!走罢!”
这般拿腔拿调,立即引来众人侧目。
“我们实在是碰见一桩拿不准的大事难事,万不得已之下才求到这里来!”
绿竹翁见他摇头晃脑,故作高深,先就不信:“能是什么大事、难事?你先说来叫我听听。”
“不可不可!”老祖二人步调一致,将脑袋摇得象拨浪鼓似的。“既然是大事难事,岂可当街轻言?非得靠那一位指点才行!”
绿竹翁没法子,只得说:“好吧,你们且等一等。”转身又进了林中去。
张夫人、黄帮主连问老祖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他两个口风甚严,说什么也不肯透露。
那严三星更是出言激将,可居然连老头子也不中计。
宁煜见此在心下偷笑。这个祖千秋还真有两把刷子,深谙向上管理之策。
按照里面那位对麾下这些左道中人的态度,你趋炎附势地跪拜巴结,人家是不稀罕搭理的,怕是反还觉得厌烦。
可若是直言有难处来求助,那却还更有可能得接见。
果然,只稍等了一会儿,绿竹翁便出来相召,见他们三个人一齐朝林中走,又指着宁煜问道:
“这个小朋友是谁?也要一道见姑姑?”
祖千秋分辩道:“他是一定要去的,这件难事可就应在他身上呢!”
于是四人一道进了竹林,绿竹翁走在前面引路。
“祖千秋,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待会儿要是不能言之有物,反拿些鸡毛蒜皮的腌臜俗事惹得姑姑心烦,我可没好脸色给你!”
祖千秋陪笑道:“省得,省得,自然不会!”
竹林不大,走几步便见得前面有几座小舍,也均由粗竹制成,与这竹林浑然一体。
“好了,便在这里吧!”
绿竹翁引他们到了舍前,冲着左边那竹舍躬身行礼:“姑姑,祖千秋、老头子二人来了,还带了个束发之年的小朋友。”
那窗里传来一道低低的女声,只从声音并听不出年龄来:“你二人碰见了什么难事,非得要我指教不可?”
二人也一同躬身行礼,仍是祖千秋答话:“我兄弟两个在路途上巧遇了这位小朋友,无意间得知了他身上干系,不知该如何是好,所以特来请示!”
“却是什么干系?你尽可道来。”
“——是!不知您可听说,两个多月前灭门的汝宁府长风镖局吗?”
于是祖千秋从长丰镖局一夕灭门的惨案讲起,遍说了宁煜的诸般经历。
老头子在一旁听得着急,却不敢插话,只在心中腹诽:“你讲这些劳什子做甚,赶紧说这小子的天赋异禀呀!”
这个夯货却不晓得,祖千秋是故意这般为之。
与人送礼千万要讲求艺术,尤其是下级给上级,低位给高位送礼。
你若是一味强调自己准备的东西多好、多贵,那便显得急于表功,好似马上便要将心意变现一般,惹人不喜。
这样一来,哪怕送上再好的礼物,成效也要打上个六点五折。
所以要反其道而行之,礼物越是珍贵得叫人一望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