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王听着这些，由自己精神分体亲口说出的，饱含着无比浓烈爱意与恳求意味的话语，受到的震惊与悚然感自然是所有人中最大的。
帝国君王难以想象，那个异神到底在他的精神身体上，到底是施加了怎样扭曲的污染，才让他的精神分体做到了这种卑微而恶心的地步。
他更加难以想象，这样炙热而恶心的表白话语，竟然会出自最不相信所谓爱情的，他自己的精神分体之口。
他要摧毁掉他的精神分体，正如同毫不留情地杀死那些扭曲的异源一样。
帝国君王心中生出的猛烈震怖怒火，甚至短暂压抑住了他刚刚看到异神时，心中萌发出的怪异躁动情绪。
池初雁的神情很平静，她抱着大蛇银白光亮的身体，能够清晰的感觉到大蛇不自觉的，格外恐惧般痉挛似的颤动。
看到他现在这副可怜模样，她心中与其说是生出什么被欺瞒的怒火，倒不如说是生出了一种淡淡的荒谬与离奇感。
这种离奇感，就类似于她突然发现自己要寻找的神骸，其实是一片火腿三明治一样。
大蛇，不是旧神，而是帝国的君王，是她一直提防警惕的，与神升并列第一的，她心中最危险的敌人。
这个真相给她的感觉，就有点像是乌洛突然告诉她，神骸变成了火腿三明治一样。
大蛇怎么可能是帝国暴君？
虽然理智上接受了这种可能，池初雁还是忍不住问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奥尔是你的姓氏？”
“吾神”
尤弥里斯小心翼翼地注视着少女神明此刻格外冷淡的神情，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恐慌感，仿佛一个突如其来，而且缓慢扩大的黑洞，在他胸膛扩大开来。
“吾神，奥尔，确实是皇室的姓氏之一”
一道格外低沉而压抑的声音，突然插入了两人当中。
“异神，你是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我被你污染变成的，现在这幅愚蠢恶心样子吗？”
池初雁没有搭理那道突然发出的声音的主人，她冷静地捏起大蛇的脑袋，格外平静地下达了最后一道通牒。
“我可以相信你，也可以给你最后一个，留在我身边的机会。”
池初雁拿出了一个她以为派不上用场的道具。
那看着像是一个光秃秃的白色人偶，没有任何五官与多余的痕迹，看上去与道具制作工场里的木偶类似。
“你将精神力灌入这个人偶里，这个人偶就会变成你的模样，你以后就能以这具人偶的形态，永远留在我的身边。至于帝国君王的本体，我会补偿给他一定的精神力，你不用再顶着他的身份，我也不会再因为旧事而怪罪你。”
“现在告诉我，你的决定。”
尤弥里斯几乎想要立刻应下神明的话语，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愿意与他的爱人分开。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那具空荡荡的人偶身上时，尤弥里斯却陡然感知到了一种让他头皮微微发麻的，甚至身心都下意识生出抗拒念头的淡淡污染气息。
这个人偶，是异源制造出的异种！
尤弥里斯脑中猛然冒出了这样一个念头。
如果他进入了这个异种内，无论他的精神力如何强大，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个异种同化。
所以，神明是在用这种方法惩罚他吗？
只允许他清醒地陪伴她，度过他人生中最后的一段时光，然后就彻底地杀死他，将他变为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他的身体忍不住发颤着，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站在旧神地宫里的时候，只是他这一次面对的，不仅仅是神明，还有他不可分离的爱人。
但是——
“我愿意”
银白蛇身上的颤抖终于停止了下来，尤弥里斯抬起头，格外瑰丽灿烂的金色瞳眸亮起，其中原本满满的恐惧与不安，突然一点点消散开来。
尤弥里斯突然想道：这其实并不是一个坏结局。
他将这处分体的力量奉献给他的神明，神明就会原谅他，允许他继续留在她的身边。
他不过是换了另一种方式，融合进神明的血液里，如同与她不可再分割的一部分。
所以——
“我爱您，我愿意”
然而就在他即将把精神力探入人偶的时候，池初雁突然收回了那个人偶道具。
她的指节忍不住用力地敲了一下大蛇的脑袋。
看着大蛇这副无比顺从的样子，池初雁突然改变了主意。
“回去吧。”
尤弥里斯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的神明，落进了一双格外平静，却让他的身体再度忍不住发颤的黑色眼眸里。
“按照你原本想的，融回你的本体里。无论你最后是成为敌人，还是变回现在的样子，我都不会再怪你了。”
刚刚池初雁确实想要将大蛇的情感抽离，灌输到人偶里，可是她现在冷静下来一想，这无疑是她亲自出手，“抹杀”掉这条还属于她的银蛇，然后制造出一个拥有大蛇记忆和感情的复制体。
算了，看着银蛇美丽璀璨的金色眼瞳，池初雁平静地下了最后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