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骁?”陈忍的声音突然拔高,又猛地压低,“他若真待你好,会把我贬去西烽燧?会让我眼睁睁看着弟兄们被北莽的人活活烧死?”他冷笑一声,“别傻了,这世道,只有自己能靠得住。”
柴房里安静了片刻,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在翻找什么。徐凤年握紧长刀,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在等,等老张做出选择。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老张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布防图……我放在伙房的面缸底下了,你拿了快走。别伤害我儿子,也别……别伤害徐将军的儿子。”
“算你识相。”陈忍的脚步声往柴房外走。
徐凤年屏住呼吸,看着柴房门被推开,一个穿着北莽皮袍的身影走出来,身形佝偻,脸上有道从眉骨划到下巴的长疤,正是陈忍!他手里拿着卷羊皮纸,显然就是布防图。
就在陈忍转身要走时,柴房里突然传来老张的大喊:“徐凤年!小心!他身上有炸——”
“嘭”的一声巨响,柴房的屋顶被炸开个大洞,火光冲天而起。陈忍被气浪掀翻在地,手里的布防图瞬间被火星点燃。他咒骂着爬起来,刚要去抢,就见一道刀光从雪地里窜出,快得像道闪电。
徐凤年的长刀劈在陈忍的手腕上,布防图的残片在火光中飘落。陈忍惨叫一声,反手从怀里掏出个黑乎乎的东西——是北莽的震天雷,引线已经点燃!
“要死一起死!”陈忍目眦欲裂,将震天雷往徐凤年怀里扔去。
徐凤年侧身避开,长刀横扫,精准地劈在陈忍的膝盖上。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陈忍跪倒在地,震天雷落在雪地里,引线还在滋滋燃烧。
“将军!”温华带着人赶来,见状立刻扑过去,将震天雷踢进旁边的沟壑。
“轰!”地动山摇,积雪被掀得老高。
陈忍瘫在雪地里,看着漫天飞舞的雪块,忽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守了十年……忍了十年……还是输了……”
徐凤年踩着他的胸口,长刀架在他脖子上:“赵武在哪?”
陈忍咳了口血,眼神涣散:“在……在狼牙谷的山洞里……他说……说想尝尝互市的红糖糕……”
这时,唐婉也带着人赶来,看到柴房的废墟,眼圈瞬间红了:“老张他……”
徐凤年没说话,只是望着那片废墟。火光里,似乎还飘着红糖糕的甜香,混着硝烟的味道,呛得人眼睛发疼。
温华押着陈忍往狼牙谷走时,天边已经放晴。阳光照在雪地上,反射出刺眼的光。徐凤年站在柴房废墟前,捡起半块烧焦的红糖糕,上面还沾着点芝麻——是老张昨晚刚蒸的,说要给巡逻回来的弟兄当点心。
唐婉走过来,轻轻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像揣了块冰。
“至少,他最后选择了对的路。”唐婉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徐凤年点点头,将那半块焦糕放进怀里,转身往狼牙谷走。雪地上,他的脚印很深,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人心上。他知道,这江湖,这战场,从来都不是非黑即白。就像老张的红糖糕,甜里藏着苦;陈忍的“忍”字,恨里裹着痛。
但只要还有人在最后一刻选择守护,只要炊烟还在风雪里升起,这北凉的天,就塌不了。
狼牙谷的风很烈,吹得人睁不开眼。赵武被救出来时,怀里还揣着块没吃完的红糖糕,是老张偷偷给他送的。他看着被押走的陈忍,又看看远处的火光,忽然问:“张叔……还能给我蒸糕吗?”
徐凤年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头:“能。等开春了,我们让全互市的人都来给你蒸糕,甜的,管够。”
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赵武含泪的脸上,也照在徐凤年怀里那半块焦糕上。焦黑的外壳下,似乎还藏着点没散尽的甜,像极了这世道里,那些藏在刀光剑影里的,不为人知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