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阵的余温尚未褪尽,一封来自江南的密信,乘着北归的雁影落在了徐凤年案头。信封上盖着徽山轩辕氏的朱砂印,字迹清峭如崖壁劲松,正是轩辕青峰的手笔。
“轩辕青峰?”徐凤年展开信纸时,南宫正抱着望舒在帐外教他认北境的草药。小家伙指着一株开着蓝花的远志,奶声奶气地喊“远”,大概是想起了邓太阿远去的背影。
信上的话不多,却字字千钧:“北莽异动不止,徽山愿举族归北凉,以青峰为质,乞守南疆一隅。”
徐凤年指尖在“归北凉”三字上顿了顿。当年拒北关一战,轩辕青峰率徽山弟子驰援,剑破北莽铁骑阵的英姿犹在眼前。只是江南与北凉相隔千里,轩辕氏世代盘踞徽山,此刻突然提出举族来投,未免太过蹊跷。
“在想什么?”南宫抱着望舒进来,见他对着信纸出神,望舒立刻挣脱怀抱,跌跌撞撞地跑到案前,伸手去够那枚朱砂印,“红!像、狼烟!”
徐凤年把他捞进怀里,擦掉他指尖沾到的墨渍:“这不是狼烟,是江南来的信。”他看向南宫,“轩辕青峰想让徽山归附北凉。”
南宫眉头微蹙:“徽山根基在江南,若举族北迁,等于自断臂膀。她向来心高气傲,怎会甘心寄人篱下?”
“或许是江南不稳。”徐凤年摩挲着信纸边缘,“北莽虽在边境受挫,但暗中勾结了不少南朝势力,徽山地处要冲,怕是成了他们的眼中钉。”他想起轩辕青峰信里那句“以青峰为质”,心头微动——以她的性子,若非走投无路,绝不会出此下策。
三日后,轩辕青峰如约出现在黑风口的迎客亭。她依旧是一身素色道袍,腰间悬着那柄“大衍”剑,只是鬓角多了几缕风尘,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见到徐凤年时,她并未像往日那般针锋相对,只是拱手作揖,礼数周全得有些陌生。
“徐帅。”她声音比信上的字迹更冷,却少了几分锐气。
徐凤年示意她落座,帐外传来望舒跟着赵武学吹笛的声音,不成调的呜呜声里,倒添了几分烟火气。“轩辕宗主远道而来,先喝杯北凉的茯茶暖暖身子。”他亲手斟了茶,茶汤琥珀色,带着松木的沉香。
轩辕青峰端起茶杯,却没喝,目光落在帐外追着蝴蝶跑的望舒身上:“徐帅倒是好兴致,战火未熄,已有闲情教幼子弄笛。”
“孩子总要长大,总不能让他只识得刀枪。”徐凤年笑了笑,“倒是轩辕宗主,徽山安稳,为何突然要举族北迁?”
轩辕青峰放下茶杯,指尖在杯沿划了个圈:“北莽暗遣死士入江南,上个月夜袭徽山,若非守山阵法坚固,怕是已沦为焦土。”她抬眼看向徐凤年,目光锐利如剑,“江南官场盘根错节,不少人早已暗中通莽,徽山独木难支。”
徐凤年并不意外。北莽在正面战场受挫后,转而在南朝培植势力,江南富庶之地,向来是各方觊觎的肥肉。轩辕氏作为江南武林的翘楚,自然成了北莽必欲除之而后快的目标。
“归北凉可以。”徐凤年语气平静,“但不必举族北迁,更无需以你为质。”他从案头取出一份舆图,指着南疆的一处关隘,“这里是澜沧口,毗邻江南,正缺人手驻守。你可率徽山弟子去那里,名义上归北凉军节制,实则自治,如何?”
轩辕青峰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她本已做好被百般刁难的准备,甚至打算忍受徐凤年的嘲讽,却没想到他竟如此干脆,还给予如此大的自主权。
“徐帅就不怕……我是诈降?”她握紧了腰间的剑柄,指节泛白。
“怕。”徐凤年坦然道,“但我更信拒北关战场上,你剑指北莽时的眼神。”他看向帐外,望舒正举着小木剑,有模有样地模仿南宫练剑的起势,“北凉要守的,从来不止北境的土地,还有天下想活下去的人。徽山若来,便是自家人,自家人不必说两家话。”
“自家人”三个字,让轩辕青峰握着剑柄的手微微一颤。她自幼在徽山勾心斗角中长大,见惯了权谋算计,何曾听过如此直白的信任?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回应,只是端起茶杯,猛地饮了一大口,滚烫的茶汤烫得喉咙发疼,心里却泛起一股暖流。
帐外的望舒看见轩辕青峰,举着小木剑跑进来,奶声奶气地喊:“剑!姐姐!”在他眼里,带剑的女子都是“姐姐”,就像他总把南宫的剑穗当成宝贝。
轩辕青峰看着冲到自己面前的小家伙,剑眉微蹙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松动。望舒的眼睛像极了徐凤年,亮得像北境的星,却比他父亲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澄澈。
“这是……你的儿子?”她问道,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嗯,叫望舒。”徐凤年把儿子抱起来,“望舒,叫轩辕阿姨。”
望舒眨巴着眼睛,小手抓住轩辕青峰道袍的衣角,脆生生地喊:“姨!剑!”他对轩辕青峰的“大衍”剑显然更感兴趣。
轩辕青峰犹豫了一下,竟真的解下剑递给望舒。小家伙抱着比他还高的剑,蹒跚着往南宫的方向跑,嘴里喊着“娘!看!”,惹得帐内众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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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徐帅的日子过得比我想象中安稳。”轩辕青峰望着望舒的背影,语气里带了点释然,“既如此,徽山的事,我信徐帅一次。”她站起身,对着徐凤年深深一揖,“三日后,我率徽山精锐先行北上,家眷随后分批迁移。澜沧口的防务,还请徐帅多费心。”
徐凤年起身回礼:“放心,我已让齐当国去澜沧口布防,粮草军械也会按时送达。”他顿了顿,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