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桃林里待到日头偏西,徐脂虎有些乏了,便先乘马车回府。徐凤年替方玉如提着装胭脂盒的篮子,陪她往方家胭脂铺走。
“二公子是第一次来江南吧?”方玉如走在他身侧,脚步轻快,像只受惊的小鹿。
“嗯。”徐凤年嘴角微扬,轻轻点头,似乎对眼前的景象颇为满意,缓声道,“以前常听大姐念叨江南的好,今日身临其境,方知所言非虚。”
方玉如闻言,嘴角亦泛起一抹浅笑,美眸流转,似有深意地看向徐凤年,柔声问道:“哦?那不知世子殿下觉得江南究竟有何不同呢?是那如诗如画的桃花更胜一筹,还是这江南的人儿更为出众呢?”话一出口,方玉如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了,顿时面若粉霞,如熟透的苹果一般,“腾”地一下红了起来,羞涩地垂下头,目光躲闪,不敢再与徐凤年对视,只是盯着自己的脚尖,仿佛那方寸之地有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徐凤年见状,心中也不禁有些慌乱,他不自然地干咳一声,试图掩饰这略显尴尬的氛围,然后干笑两声,道:“都……都好。”
两人沉默地走了一段,路边有个小女孩在卖栀子花,用细绳子串着,白嫩嫩的,散发着清香。方玉如停下来,买了两串,递给徐凤年一串:“戴上吧,能驱虫。”
徐凤年接过,戴在手腕上,清香扑鼻,果然驱散了不少春日的倦意。他看着方玉如把另一串戴在发间,白色的栀子花衬着她白皙的脸颊,像幅素雅的水墨画。
“方小姐的胭脂铺,生意很好吧?”徐凤年没话找话。
提到胭脂铺,方玉如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仿佛有一道光芒在她眼中闪过。她微笑着说道:“还好啦。我夫君生前留下了许多制作胭脂的方子,我在这些方子的基础上,又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新花样。比如说这桃花胭脂,就是用新鲜的桃花汁调制而成的,颜色鲜艳,香气扑鼻,很受大家的喜爱呢。”
她稍稍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其实啊,制作胭脂和做人是一个道理。都需要用心去对待,选用的材料必须真实可靠,火候也要掌握得恰到好处,这样才能制作出好的胭脂来。”
徐凤年听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应道:“确实如此。这就好比练剑一样,需要付出辛勤的努力,不能有丝毫的偷懒。只有这样,才能练就一身好剑法。”
方玉如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她微笑着问道:“二公子也会练剑吗?”
徐凤年微微一笑,谦虚地回答道:“略懂一些。”
说话间,已经到了方家胭脂铺。铺子不大,却收拾得干净雅致,门口挂着块“玉露坊”的匾额,是名家手笔。柜台后坐着个老妇人,看见方玉如推开“玉露坊”的木门,门上挂着的铜铃叮当作响,像串被风揉碎的阳光。柜台后的老妇人抬起头,看见方玉如,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小姐回来了。”这是方家的老仆,打小看着方玉如长大,如今是铺子里的掌柜。
“张妈妈,这是徐公子,徐姐姐的弟弟。”方玉如介绍道,又对徐凤年解释,“张妈妈看着我长大的,铺子的事多亏她照拂。”
张妈妈对着徐凤年福了福身,目光落在他手腕的栀子花上,笑了:“这花配公子正好。”
铺子不大,却布置得精巧。墙上挂着几幅仕女图,画中女子鬓边的胭脂颜色各异,旁边标注着“海棠红”“杏子粉”“黛螺青”,都是玉露坊的招牌色。柜台里摆着一排排胭脂盒,有螺钿的,有珐琅的,还有素面竹制的,透着江南的雅致。
“这些都是你调的?”徐凤年拿起一盒“桃花醉”,膏体细腻,散发着淡淡的花香。
“嗯,”方玉如点头,拿起一把小巧的银勺,舀出一点放在手背上,用指腹轻轻推开,“你看,这颜色随体温变深,贴肤得很。里面加了桃花蜜和珍珠粉,不伤皮肤。”
手背的肌肤本就白皙,染上这淡粉,像初春枝头刚绽开的花苞。徐凤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睫毛很长,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忽然明白大姐为什么总说方玉如是“江南的韧竹”——看似柔弱,却有自己的风骨。
“去年冬天,有个商号想买断‘桃花醉’的方子,出了五百两银子。”张妈妈在一旁收拾账本,语气带着些自豪,“小姐没答应,说这方子是姑爷生前和她一起琢磨的,多少钱都不卖。”
方玉如的指尖顿了顿,随即笑道:“做生意不能只看银子。这方子就像我的念想,揣着踏实。”她拿起那盒“桃花醉”,递给徐凤年,“送给徐姐姐吧,她用这颜色好看。”
徐凤年接过胭脂盒,入手温润,忽然想起徐脂虎榻边的木鹤。原来无论是北凉的剑,江南的胭脂,还是武当山的木刻,藏在里面的念想都是一样的,沉甸甸的,压在心底,却也撑着人往前走。
正说着,门外走进来个穿锦袍的中年男人,面色倨傲,身后跟着两个小厮。看见方玉如,他皮笑肉不笑地说:“玉如,考虑得怎么样了?跟我回苏州,保你衣食无忧,比守着这破铺子强。”
方玉如脸色微沉:“王掌柜,请回吧。我说过,不嫁。”
这王掌柜是苏州的绸缎商,仗着家里有几分势力,几次三番来骚扰,想娶方玉如做填房。他瞥了眼徐凤年,见他穿着朴素,只当是寻常客人,哼了声:“别给脸不要脸!你夫君死了三年,守着个空铺子有什么意思?再不听话,我让你这玉露坊明天就关门!”
温华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抱着胳膊冷笑:“哟,这是哪来的狗,在这儿乱吠?”他昨晚喝多了,在附近客栈睡了一觉,醒了就寻过来,正好撞见这出。
王掌柜身后的小厮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