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近凉州城时,暮色已浓。城门下的积雪被往来的马蹄踩得结实,泛着青黑色的光,守城的兵卒却比锦州更显精神,甲胄上的寒霜挡不住眼里的锐气——这是北凉王庭所在,每一寸土地都浸透着军魂。
“站住!”领头的什长拦住马车,目光如炬,扫过车厢,“请出示通关文牒。”
徐凤年掀开车帘,刚要说话,那什长却猛地瞪大了眼睛,手里的长枪“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噗通”跪倒在地:“末、末将参见王爷!”
周围的兵卒见状,齐刷刷跪倒一片,甲叶相撞的脆响在雪夜里格外清晰。徐凤年皱了皱眉,翻身下车扶起什长:“起来吧,不必多礼。”
什长激动得满脸通红,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拱手。徐凤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各司其职,守好城门,就是大功。”
进城时,街道两旁的灯笼已经亮起,昏黄的光映着积雪,像铺了一地的碎金。百姓们看见徐凤年,先是愣在原地,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纷纷涌到街边,想离这位“天下第一”近些,再近些。
“是王爷回来了!”
“听说王爷在武帝城赢了王仙芝!”
“我就说咱们北凉的儿郎最出息!”
欢呼声里,有白发苍苍的老者拄着拐杖弯腰行礼,有抱着孩子的妇人指着他教孩子认“英雄”,还有半大的少年挤在人群里,眼里闪着崇拜的光——那是徐凤年当年看陈芝豹的眼神,纯粹,热烈,像未被风雪浇灭的火种。
“这阵仗,比武帝城还热闹。”温华跟在徐凤年身后,被人群挤得东倒西歪,却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家里人实在!”
徐凤年穿过人群,对着百姓们拱手致意。他知道,这些欢呼里藏着的,不只是对“天下第一”的敬佩,更是对北凉的信任,对安稳日子的期盼。就像爹当年说的:“北凉王的位置,坐的不是风光,是百姓的日子。”
王府的朱漆大门早已敞开,管家领着一群仆役候在门口,看见徐凤年,老管家的眼泪先流了下来:“王爷,您可算回来了!老夫人天天在佛堂念叨您呢!”
穿过熟悉的回廊,廊下的红灯笼映着雪,把影子拉得很长。徐凤年忽然停在一处转角——那里有棵老槐树,树干上还留着他小时候刻的歪歪扭扭的“徐”字,旁边是徐龙象画的小人,一个举着剑,一个举着拳头,憨态可掬。
“哥!”
一声响亮的呼喊从远处传来,伴随着沉重的脚步声。徐龙象穿着身新做的甲胄,跑得像头小豹子,看见徐凤年,猛地停下脚步,挠了挠头,脸涨得通红:“哥,你回来了。”
这几年不见,徐龙象蹿高了不少,肩膀宽得像座小山,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军人的硬朗,只是看向徐凤年的眼神,依旧像当年那个跟在身后的小尾巴。
“练得怎么样了?”徐凤年笑着捶了他一拳,拳头落在他胳膊上,硬得像砸在石头上。
“陈将军说我进步快!”徐龙象立刻来了精神,比划着说,“我现在能举起营里的重盾,还能跟副将过五十招!”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小木人,递过来,“给哥的,我刻的,像不像你?”
木人穿着铠甲,手里举着剑,刻得不算精致,却透着股认真劲儿。徐凤年接过木人,指尖摩挲着粗糙的木纹,像握住了这些年漏掉的时光。“不错,比小时候刻的好看。”
正说着,母亲赵玉台扶着丫鬟的手走了过来。她比去年添了些白发,眼角的皱纹也深了些,看见徐凤年,眼泪却笑着流了下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拉着徐凤年的手,翻来覆去地看,“瘦了,也高了,路上吃苦了吧?”
“娘,我没事。”徐凤年反手握住母亲的手,她的手很凉,却带着熟悉的暖意。
进了正厅,徐骁已经坐在主位上。这位叱咤风云的北凉王,两鬓又白了些,脸上的沟壑里藏着雪霜,看见徐凤年,只是抬了抬眼皮:“还知道回来?”
语气依旧硬朗,却没了往日的严厉。徐凤年走上前,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爹,我回来了。”
“赢了?”徐骁端起茶杯,呷了口浓茶。
“赢了。”
“嗯。”徐骁放下茶杯,“吃饭。”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满厅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赵玉台笑着打圆场:“快上菜吧,都是小年爱吃的,有他最爱的酱牛肉,还有龙象刚猎的野鹿。”
晚饭时,徐骁没再多问武帝城的事,只跟徐凤年聊些边境的军务——幽州的防线加固了多少,新招募的兵卒练得如何,陈芝豹在西境又打了场小胜仗……徐凤年听得认真,偶尔插句话,父子俩的对话像在讨论一场寻常的秋收,却透着旁人插不进的默契。
徐龙象吃得最快,嘴里塞满了肉,含糊不清地说:“哥,明天我带你去看我的兵!他们都想见你!”
“好。”徐凤年给他夹了块鹿肉,“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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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徐骁让徐凤年去书房。父子俩坐在炭火旁,徐骁从书架上取下幅地图,铺开在桌上——那是北凉全境的布防图,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关隘、军营、粮仓,墨迹新旧交叠,是徐骁这些年一点点添上去的。
“北莽那边,最近动作不小。”徐骁用手指点着地图上的黑风口,“他们的新单于野心不小,想趁我老了,你刚回来,啃下这块硬骨头。”
“我知道。”徐凤年看着地图,“陈将军在幽州布了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