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上下打量着徐龙象,见他穿着粗布衣服,身上还沾着泥,不屑道:“本官是朝廷钦差,奉旨前来宣读圣旨。你是什么人?也敢拦轿?”
“我是徐凤年的儿子。”徐龙象挺直了腰板,“这是我们北凉的地方,你说话小声点。”
钦差被噎了一下,正要发作,忽然看见旁边的论剑碑,碑上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正面背面都有,不少名字他还认得——都是些在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他脸色微变,这才想起,眼前这少年的父亲,是那个能剑挑王仙芝的徐凤年。
“原来是徐小将军。”钦差的语气缓和了些,“本官还有要事,要去见你父亲,还请让路。”
徐龙象没动:“我爹说了,让你自己找路去王府。还有,这碑前的石板刚铺好,别让你的轿子踩坏了,孩子们还要在这里玩呢。”
钦差看着那些围着论剑碑打闹的孩子,又看了看碑上那些触目惊心的名字,忽然觉得这北凉的天,好像和他想象的不太一样。这里的王爷不穿锦袍,这里的少将军满身泥污,这里的江湖高手名字,和孩子们的笑声混在一起,竟一点也不突兀。
他沉默片刻,对轿夫道:“落轿。我们步行过去。”
夕阳彻底沉了下去,论剑碑上的名字在暮色里渐渐模糊。徐龙象带着孩子们,小心翼翼地把最后一桶水浇在石板缝里,那里的草籽吸饱了水分,仿佛下一刻就要发芽。
远处的学堂工地传来收工的号子声,温华的酒馆飘出饭菜的香气,谢长留的琴声隐隐约约地传来,混着孩子们的笑声,在初春的晚风里荡开。
徐凤年站在王府的门楼上,看着这一切,嘴角勾起一抹浅笑。他知道,钦差带来的旨意也好,江湖上的挑战也罢,都只是过眼云烟。真正能扎在北凉土地上的,是这些新盖的房子,是刚种的秧苗,是孩子们念出的第一个字,是论剑碑旁悄悄埋下的草籽。
这些东西,比任何爵位都实在,比任何武功都坚韧。
因为它们是新的希望,是北凉的春天。而这个春天,已经在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