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之上,碧波万顷,天光云影共徘徊。
观音菩萨脚下那朵庆云,行进得异常缓慢,仿佛主人并不着急赶路,刻意在苍茫海天之间停留,等待着什么。
当西海龙王敖闰拉着苏元,架起遁光急匆匆追上来时,只见观音正跌迦端坐于庆云边缘,姿态闲适,好整以暇地眺望着西方天际,目光仿佛能望穿两界屏障,直抵灵山胜境。
见到苏元赶来,观音缓缓转过身,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你小子,果然还是来了。”
她并未多言,只掏出玉净瓶中的一截柳枝,对着下方万顷碧波轻轻一拂。
霎时间,法则微动!
无论是近在咫尺的龙王敖闰,还是远处高空盘旋戒备、目光锐利的金翅大鹏,乃至更后方侍立拱卫的龙宫虾兵蟹将,尽皆身不由己地落入下方自动分开的海水信道之中。
柳枝再一拂,分开的海水轰然闭合,将所有人隔绝在海中。
偌大的海天之间,倾刻间便只剩下苏元与观音菩萨二人面对面。
四周万籁俱寂,只剩下清风拂过海面的细微呜咽,以及水波轻轻荡漾的声响。
苏元深知眼前这位菩萨的分量,不敢有丝毫拿大怠慢,连忙躬身,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下官苏元,见过菩萨。”
观音第一句话,便单刀直入:
“我刚到西海,就看到你的巡天舟,料想你也在西海公干,但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
“是金咤那小子,向你透露的本座行踪吧?”
苏元闻言,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承认或否认似乎都不太妥当。
观音见状,冷哼一声:
“哼,果然是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子。”
“苏元,”她目光落在苏元身上,带着几分告诫的意味,“你需谨记,要少与金咤接触。此子,看似知礼守节,实则有小礼而无大义,精于算计,格局有限。”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
“你莫要被他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带坏了路数。”
苏元听得又是一愣,心下暗道:
【我跟金咤?明明是比学赶帮超的好搭子,共同在自私自利、利益最大化的康庄大道上携手并进,何来被他带坏一说?】
【更何况,菩萨,咱俩的关系好象也没亲近到可以如此耳提面命的地步吧?您管我是不是跟坏孩子玩?】
但观音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苏元瞬间收起了所有嬉皮笑脸的心思。
“世尊能否顺利苏醒,重现灵山,执掌佛界,此等关乎佛界存续、三界平衡的重任,如今大半的希望,就落在你的肩上。”
观音的语气无比郑重,“值此非常之时,你要以大局为重,收起之前那些投机取巧、钻营牟利的歪心思。有些担子,你躲不掉,也必须要扛起来。”
苏元:
【???】
【这是什么仙家对话?】
【世尊苏醒关我什么事?你们佛界怎么还跨部门给我派活干呢?玉帝知道么?】
见苏元一脸茫然,沉默不语,显然是毫不知情,观音继续道:
“很多事情,过去为了保护你,也为了稳妥起见,一直未曾告知于你。”
“但现在,你已突破金仙,执掌监察七司,也算是一方人物,是时候该告诉你了。”
“你可知,当年你初至灵山,拜谒大雷音寺时,世尊入灭前亲手留下的那道六字真言帖,便自行生出感应,佛光流转,梵唱隐现。”
“起初,燃灯古佛、文殊、普贤,乃至我,都曾以为,你或许就是预言中那位将引领佛界渡过此无量量劫的‘佛子’。”
“但直到近日,我才终于确定。你,或许并非那应运而生的佛子,你是世尊早在入灭之前,便布下的后手之一。”
“这,也是我假借金咤之口,布局约你前来西海一叙的真正原因。”
苏元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疑惑道:
“菩萨,您……是不是认错人了?下官乃是根正苗红的天庭仙官,生在灵气里,长在天庭下,怎么会是世尊的后手呢?”
观音微微摇头:
“本座学艺不精,可能会认错。但金蝉子自世尊没有成道之时就伺奉左右,一身大法更是得到世尊嫡传,他断然不会认错世尊后手,更何况……”
观音长叹了一口气,面色沉重,继续说道:
“前些日子,金蝉子决意东行,以身涉险之前,曾与我有一番绝密长谈。”
“他言道,自己大限将至,东行之事更是凶多吉少。但为了给世尊归来保留一线希望与契机,他宁愿燃尽毕生修为,也要拼这最后一次!”
“他最终……以自身无上佛法根基与这一世苦修得来的全部修为为引,燃起涅盘之火,凝聚成一具不灭金身,以此金身强行破开界壁前往天庭,表面上是助天蓬元帅顺利应劫,为佛界在未来的变局中,抢占一丝先机,其实更是为了机缘牵引,寻得世尊在天庭布下的后手。”
观音说到此处,眼角已然闪铄着晶莹的泪花,声音不禁有些哽咽:
“金蝉子转世轮回前,拼尽最后一丝神力,跨越重重阻碍传回最后一句话,字字泣血……”
她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地重复道:
“他说……‘送他上路的,是我们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