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靖安神色严肃,目光如炬,向村民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个道士从何处而来?”
村民挠了挠头,思索片刻后说道:“听说是王顺义请的八公山里的神仙道爷,能趋吉避凶,替人改运,逢赌必赢呢。
李靖安心中疑云密布,同样的道士,同样的符箓,同样的死因,这道门符箓难道可以杀人?得去趟八公山,查一查这个道士行踪。
只是,明朝道教管理极为规范,在中央设立道录司,地方分级设立省(即布政使司)道纪司、府道纪司、州道正司、县道会司,官府衙门内部交谈时,常统称“道录司”。
这垂首机构专门负责登记、考核道士,颁发“度牒”,相当于道门的户籍管理部门,度牒则是一个道士的身份证。
近日,八公山内道观准备仪典,遂由寿州道正司出面,请了官兵驻守山道,只有度牒道士才可进山。
李靖安寻人打听,若想不坏规矩,进山寻人,还需找个持有度牒的道士引路。
巧合的是,近日寿州城东的报恩寺,来了一个“参学”的道士,名叫张宇清。
据说此人在报恩寺开卦算命,极为灵验,城中不少百姓慕名拜访。
二十二日深夜,寿州今年第二次发生地震。
李靖安带队上街维持秩序,好在此次地震,与前次一样,震感虽明显,时间却短,没有余震,影响不大,城内很快就平稳了。
二十三日,恰逢“冬至”。
李靖安在衙门补了一觉,午饭后,便身着黑色常服来到报恩古寺,拜访张宇清。
这座由大唐玄奘奉旨所建的报恩古寺,气势恢宏。
唐太宗李世民种下的两棵银杏矗立寺中,在香烟缭绕、梵音阵阵的烘托下,更显庄严肃穆。
李靖安走过观音殿,便瞧见一众香客围在一处桌案旁。
一位身着道袍的男子正坐在案前侃侃而谈,周围的年轻僧人满眼皆是不屑之色。
李靖安心想,此人应该就是道士张宇清。
他心中不禁既觉“敬佩”又感到好笑,在佛寺之中卜卦讲道,这张宇清当真是好不嚣张。
李靖安走上前去,仔细打量。
只见张宇清年不过三十,面庞白皙似玉,轮廓流畅柔和,眼型圆润明亮,瞳孔黑亮有神,搭配似有似无的酒窝,颇具一些少年意气。
他的道袍以正青为底,暗绣星辰图案。领口处雪白狐毛镶边,更衬得他气质华贵。
他正襟危坐,手持拂尘,对着面前一位老妇说道:
“小道乃龙虎山弟子,蒙祖师庇佑,精研道法。今日之卦,您务必牢记,按我道家法门驱邪避害。至于佛家嘛”
“太耗费钱财,不是尔等平头百姓该信奉的,快回吧!”
李靖安耳力极好,听见此话,险些一个踉跄摔倒。
心中暗自思忖,这张宇清在佛家地盘,自吹自擂,贬低佛家声誉,实是比自己先前猜测的还要嚣张些。怎么没有个住持方丈来管管呢?
但为了查明真相,他只得耐着性子排队。
许久之后,终于轮到李靖安。他上前恭敬施礼,说道:
“久闻张道长之名,在下李靖安,是州衙捕快,今日特来请教。”
张宇清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得意说道:“哦?官府中人?找小道算什么卦、卜什么命?”
李靖安性格首率,并不啰嗦,从袖中拿出那半页黄纸符箓,道:“还请道长过目,为我解惑。”
张宇清接过符箓,起初神色颇为随性。
待仔细打量后,忽而起身,玉面闪过惊诧。他清了清嗓子,看了一眼李靖安,问道:“李捕快,此物从何而来?”
“事关在办案件,道长可否借一步说话?”
两人来到寺中一处厢房,分宾主坐定之后,李靖安将案件的来龙去脉,以及发现符箓的经过详细告知张宇清。
他特别强调了自己也曾遇到那个灰袍道人,且与王顺义一样突发大厥,只是自己运气好才捡回一条命。
张宇清听完李靖安的讲述,面色变得有些凝重。他起身在书架上寻得笔墨纸砚,对着半页符箓开始描画。
少顷,便将符箓全貌复原。
张宇清盯着那还原后的符箓字迹观察许久,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旋即他口中念念有词,手中快速结印,躺在那里的半页黄纸符箓,竟然凭空浮起。忽而,又落回桌上。
见到这一幕,李靖安顿感惊奇,不禁问道:“道长,您方才这一番操作是在施法?还是变魔术?”
“魔术?那是何种术法?”张宇清有些诧异的回应,却也没深问,慢条斯理解释:“小道方才用这白纸上还原了这符箓的笔画走势,与全真教‘静心咒’颇为相似,但又有细微区别。于是,便用静心法诀施法,却未能完全启用。因此,这符并非静心咒”
“而是,‘诛心咒’!乃静心咒所改,被施符者会‘心火寂灭’,状若大厥暴毙!为全真教掌教,完颜德明所创!”
他面露不屑:“说起这完颜老贼虽贵为全真掌教,却是个彻头彻尾的妖道!他与门下弟子专好炼制邪符恶咒,为元庭皇室做下许多暗杀、毒害、灭门的勾当,阴险至极!道门常称这些人为宫廷道人,以此与后世全真弟子作区分。”
李靖安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西年半前自己与王顺义大厥之症,皆因被人施了此符。只是,这符箓杀人又是何种怪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