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岸,程一鸣伸手去采月华草。
指尖即将触碰草叶的瞬间,他忽然僵住。
因为草丛里,躺着一个“人”。
准确说,是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她侧卧在月华草旁,长发如瀑散开,遮住了大半张脸。白衣上沾染着暗红的血迹,在月光下触目惊心。
最诡异的是,女子身后,垂落着一条毛茸茸的、纯白色的尾巴。
尾巴?
程一鸣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睛再看——尾巴还在,随着女子的呼吸轻轻起伏。
不是人。
是妖。
程一鸣头皮发麻,第一反应是转身就跑。可他刚退后一步,就停住了。
因为女子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呻吟。
那声音痛苦而虚弱,不像传说中的妖兽那般凶残可怖,反而像个重伤濒死的人。
程一鸣想起了母亲。
如果此刻有人看见重伤的母亲,会不会也这样转身就跑?
他站在原地,内心挣扎。
最后,他还是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拨开女子的长发。
露出一张脸。
程一鸣呼吸一滞。
他从未见过这样美的女子。眉如远山,鼻梁秀挺,唇色苍白却依然精致如画。即便闭着眼,即便脸上沾着血污,那种美依然惊心动魄,不似凡俗。
只是她的眉头紧锁,睫毛微颤,显然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程一鸣的目光落在她肩头的伤口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从右肩延伸到胸口,皮肉外翻,泛着诡异的紫黑色,显然有毒。
他蹲下身,犹豫了一下,伸手探了探女子的鼻息。
微弱,但还有。
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
“你在发烧……”程一鸣喃喃道。
他从怀里掏出偷来的馒头,撕下一小块,蘸了溪水,轻轻润湿女子干裂的嘴唇。又撕下一截还算干净的里衣布料,浸湿溪水,为她擦拭额头降温。
做完这些,他看向那株月华草。
这草能疗伤,或许对她也有效?
程一鸣小心地采下月华草,在溪水里洗净,放进嘴里嚼碎。草汁入口清凉,带着淡淡的甜香。他俯身,轻轻掰开女子的唇,将嚼碎的草叶小心地渡进去。
喂完药,他坐在一旁,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带走她?自己都自身难保。
留她在这里?万一再来妖兽怎么办?
正犹豫间,女子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嘴角溢出黑血。程一鸣连忙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轻拍背。
咳了好一阵,女子才缓过来,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是一双冰蓝色的眼眸,清澈如冰川深处的湖水,却又深不见底。此刻这双眼睛里盛满了痛苦和迷茫,但在看清程一鸣的瞬间,骤然转为凌厉的杀意。
“人族……”
她吐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程一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来,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被女子抬手扼住了咽喉!
那只手纤白如玉,力道却大得惊人。程一鸣呼吸困难,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
“看见我真身者,死。”女子眼中寒光闪烁,五指缓缓收紧。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
程一鸣看着那双冰蓝的眼睛,忽然就不挣扎了。
他想,也许这就是命吧。没死在雾影狼口中,却要死在一个素不相识的妖族手里。
也好。
至少不用看着母亲病死,不用看着妹妹受人欺凌。
他闭上眼睛,等待窒息。
然而预想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扼住咽喉的手忽然松开了。
程一鸣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大口喘息,惊疑不定地看向女子。
女子也看着他,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困惑、惊疑,最后定格为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程一鸣的胸口。
“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她低声问,声音依然虚弱,但杀意消退了许多。
程一鸣茫然摇头:“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女子没有追问,只是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笑了。那笑容很淡,却让整张脸都生动起来,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有趣。”她说,“一个体内藏着‘本源混沌’气息的人族小子,居然在这深山老林里,给一只妖喂药疗伤。”
她撑着身子想要坐起,却牵动伤口,疼得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程一鸣下意识上前扶她。
这一次,女子没有拒绝,任由他搀扶着靠在一块岩石上。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程一鸣。”
“程一鸣……”女子重复了一遍,冰蓝的眼眸微微眯起,“我记住了。我叫云霓裳。”
月光洒在她苍白的脸上,那条纯白的尾巴在身后轻轻摆动。她看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满脸伤痕,眼中却依然清澈的少年,忽然觉得,这次重伤流落至此,或许并非全然是坏事。
至少,她遇到了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而程一鸣不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的人生轨迹,已经悄然偏离了既定的轨道。
混沌仙骨的苏醒,异族宫主的相遇,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