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霎时,目盲心不盲的张三弦脑海当中,就构建出了一幅广阔达方圆百米,精度达厘米级别的黑白场景。
酒楼、屋檐、栏杆、门户,乃至从天而降的滴滴雨水,皆在这幅场景里显现而出。
“好。”
张三弦徐徐站起,“可以—去杀人了。”
此刻,与那吉安酒楼外的冰冷凄凉截然相反。
仅有一窗之隔的酒楼内,却是另一番滚烫喧腾之景。
在这里,油灯燃烧的烟气,混着汗味儿与酒气,汇成了一股闷浊气息。
黏黏糊糊翻滚着沸腾着,再加之鼎沸的人声,几如开了锅的滚水一般。
而就在这滚水一般的气氛里,酒楼大堂被十七八张粗陋木桌,挤得是满满当当。
便在这一张张四方桌上,如今已是食屑杂乱杯盘狼借。
围坐在这些木桌四周的,则大多是形形色色的江湖汉。
在这些江湖人士里,有些性情粗野豪放,吃喝的高兴了,便露出胸膛上狞的刺青或疤痕,唾沫横飞地拍着桌子大吼大笑。
有的性情阴沉疏冷的,则眼神锐利如鹰隼,即便吃喝交谈时,也一直紧握刀柄剑柄,目光不断警剔巡周围人群。
还有些是风尘仆仆的商人,脸上带着精明谨慎与长途跋涉的疲惫,时刻侧耳倾听着周围的议论“—·北疆那边儿已经彻底烂透了!神策军跟土匪没什么两样!”
一个满脸髯的大汉,猛地灌下一碗浑浊烈酒后,咧嘴冷道,“可咱们那位万岁爷,嘿~啥事都不管,天天就搁万寿宫里琢磨他那长生金丹。”
“嘘!老黑,慎言,慎言啊!”
旁边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江湖人连忙压低声音道,“那驻守北疆的神策军耳目遍天下,不利于团结的话万万不要说,咱们大易朝还要靠他们抵御北狄呐。”
“神策军?抵御北狄?
桌上另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汉子,不屑地2了一口道,“那群逼玩意儿,除了会欺男霸女刮地三尺以外,还能干什么?指望他们去挡北狄铁骑?简直笑话!”
“就是!朝廷的银已经给那么多了,还不够神策军他们吃的么,个狗日的还要掳掠民脂民膏。”
又一声音添加抱怨,“他妈的百姓都让这帮龟孙子抢穷了没钱了,兄弟们还抢什么?吃什么?
廿他娘的!”
这番话虽然粗却十分在理,所以立时就激起了一片喻嗡赞同声,直吓的在场那些商人脸色惊恐两股战战。
可在惊惧颤栗的同时,这些商人的双眼之中,则全都闪铄着森冷狠厉之色,一个个手上握着的家伙事儿,也都沉甸甸不似伪物。
显然,这些看似只是普通商人的家伙,内里或许也和那些打家劫舍的江湖人一样,无甚区别。
真要有人落了单遇见了他们,可能也得丢财丢命。
角落里传来幽幽叹息,“若咱们这些江湖人都搞不着银两了,那他娘的就是乱世啊。”
喧嚣声浪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大堂里的所有人,自然也包括了坐在边角一张桌子上的老五与老六。
可这两人却对此充耳不闻,照样悠闲的吃着喝着,只因他们每天晚上都听惯了这些江湖人的各种言论。
作为铁虎帮的底层人员,老五老六的日常工作主要有两样。
一样,是四处找小商小户收规费。
另一样,便是给铁虎帮白纸扇一一吉安酒楼掌柜的徐爷,当跑腿干杂活。
没错,距离这片热闹大堂不远处,那位仿若面团般白白胖胖,一脸笑眯眯的倚在柜台上,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珠的富态中年人,就是罗阳镇本地最大帮派的最顶层人物之一。
而就在楼内一派喧嚣,楼外雨势滂沱之际,那扇紧闭的酒楼门户,却被人缓缓推开了。
大堂内的一众人等当即一静,纷纷转首看向大门,好奇的想要知晓,是谁竟在这个时候,冒着大雨前来。
咔!
伴随着撕天炸响,一道惨白、粗壮、扭曲如巨蟒般的闪电,刹然洞穿了吉安酒楼外如墨的夜空,也闪花了酒楼内一众江湖人士的眼眸。
而等电光逝去,他们揉眼再看,就见一个怀抱三弦儿眼窝空洞,着一身湿透青衫的盲人琴师,
持一根竹杖哒哒哒点着地,缓缓走进了酒楼。
老黑警眼打量着张三弦奇怪道,“这瞎子就是刚才搁外边儿被揍半死的那个吧,咋有的力气爬进来吃酒?”
山羊胡抬头淡淡看了一眼,没有多言继续吃继续喝。
老黑点点头不再看张三弦,继续和山羊胡刀疤脸推杯换盏起来。
至于大堂里的其他江湖人土,亦在以张三弦本人为“佐料”戏谑两三句后,就不再理会他,自顾自吃喝闲聊起来。
显然,他们或多或少都知晓些张三弦的事情和遭遇,也都不咋将他放在眼里,基本都认为其仅是个小人物,不值得关注。
而缓步走进酒楼大堂的张三弦,自然也凭惊人耳力,听到了这些人对自己的种种奚落之言。
但他却不全然不在乎这些,只是兀自走向老五老六那一桌。
依靠赛亚人血统的助力,如今张三弦的体魄与力量,已然不再那么屏弱。
可大半天没有进食的肠胃,却让其饿的实在心慌,所以他准备先吃点东西再谈其他。
而正在悠闲吃喝的老五老六,见到缓缓走来的张三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