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秋风,已经有了冬日的寒意。
魏王府外,青石广场。
一个披麻戴孝的身影,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李罕之。
这位在河东军中以“屠夫”与“悍将”闻名的男人,此刻双膝触地,腰杆却挺得像一杆枪,仿佛是要把尊严从这屈辱的姿势里找回来。
他脸色铁青,额角暴起的青筋,是他无声的咆哮。
围观的百姓黑压压一片,将广场堵得水泄不通。
“就是他!那个‘李摩云’!”
“摩云山三千多口人,一把火啊……我亲戚家就死在里头!”
“畜生!这种人就该千刀万剐!”
无数道混杂着憎恨与恐惧的目光,化作实质的重量,压在他的脊梁上。
窃窃的私语声,比刀子更锋利。
李罕之的牙关死死咬合,指甲深深抠进掌心,渗出的血珠滴答一声,在脚下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暗红。
屈辱。
纵横沙场二十年,他从未想过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他不敢动,甚至不敢抬头。
因为府门之内,那个年轻人的目光正笼罩着他。
那目光里,藏着十万精兵的铁血杀气,藏着中原腹地的万里江山。
那是魏王,李烨。
王府沉重的朱红大门,缓缓开启。
李烨一身玄色长袍,腰悬“定唐”古剑,负手而出。
他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俯瞰着阶下跪着的身影。
李烨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没有温度,像是在审视一件死物。
“李罕之。”
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凛冽的寒风,清晰地落入广场上每个人的耳中。
“本王与陇西郡王有盟约在先,不愿因你一人,坏了两家情谊。”
听到“陇西郡王”二字,李罕之紧绷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松。
然而,李烨的话锋不转,声调陡然变得森寒!
“但,你屠戮本王治下子民,罪无可恕!”
“念在陇西郡王面上,本王饶你这条狗命——”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话音未落,两名魁梧的亲卫抬着一根碗口粗的行刑军棍,踏步而出,重重顿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三十军棍,当众行刑!”
李罕之的瞳孔,骤然缩成一个针尖!
军棍?
他堂堂一镇刺史,河东大将,竟要像个犯了错的逃卒一样,当着全洛阳百姓的面,被扒了裤子打屁股?
“跪好!”
一声暴喝,不带任何情绪,却仿佛有一座山压了下来。
李罕之猛然抬头,撞上了李烨那双漠然的眼睛。
他喉咙里的话,瞬间被冻结。
他认命地低下头,趴了下去。
“啪!”
第一棍,狠狠砸下!
沉闷的击打声里,是皮肉撕裂的微响。
血色,瞬间从单薄的孝衣下洇开,像一朵罪恶的花。
第二棍。
第三棍。
棍棍到肉,毫不留情。
广场上的百姓先是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叫好!
“打得好!”
“为摩云山的乡亲们报仇!”
李罕之死死咬着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有指甲抠进石板,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三十棍结束。
他趴在地上,后背已是一片血肉模糊,分不清是皮肉还是破碎的布料。
但他依然没有求饶,也没有昏厥。
李烨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色。
是条硬汉。
可惜,用错了地方。
“来人。”李烨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却带着血腥味。
“将李罕之麾下,所有参与摩云山屠戮的官兵三百二十一人,押上来。”
全场,再度死寂。
李罕之那几乎快要失去意识的头颅,猛地抬起,双目赤红如血,声音嘶哑:“李烨!你敢!”
“在本王的洛阳,为本王的子民复仇,本王有何不敢?”
李烨冷漠地看着他。
“本王已给足陇西郡王颜面,饶了你这个主犯。”
“但这些从犯,一个都活不了!”
很快,三百多名被缴了械的河东军士卒被推搡着押了上来,他们哭喊着,挣扎着,屎尿齐流。
“将军!救我!”
“将军,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啊!”
“将军——”
李罕之眼中的凶光与挣扎交替闪烁,拳头攥得咯咯作响。
但他最终,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知道,他救不了。
在这里,李烨就是天。
不久,城外传来一阵阵凄厉的惨叫,然后,一切归于死寂。
李罕之的身躯在血泊中微微颤抖。
“扶他上马,带他在城中走走,看看。”
李罕之被架上马背,在数十名魏王亲卫的“护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