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塔下,血色与樱花一同凋零。
先前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景象,已然消散无踪。
夜风拂过,带着一丝劫后馀生的清冷,吹动着凌霜鬓角的发丝,也吹动着她内心那片早已被搅乱的湖泊。
她垂着眼,看着枕在自己腿上,双目紧闭,呼吸平稳的男人
屈辱吗?
当然。
她是崐仑圣女,是无数弟子敬仰、无数长老寄予厚望的天之骄女。
何时受过这般对待?将自己的双腿,当成一个男人的枕头,而且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可除了屈辱,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
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
方才,那八岐大蛇的怨念洪流冲刷而来时,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这个男人,甚至连眼睛都未曾睁开,便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甚至无法想象的方式,将那足以毁灭东京的灾厄,碾成了齑粉。
那不是力量的碾压,而是一种……生命层次的漠视。
仿佛巨龙,不会在意蝼蚁的嘶吼。
这种安宁,源于绝对的强大。强大到让她生不出一丝一毫的反抗之心,甚至连嫉妒都显得那般可笑。
她忽然想起陈凡之前对她剑道的评判——斩不断七情,便被七情所困。
此刻,她心中的屈辱、愤怒、不甘、震撼、以及那一丝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崇拜与畏惧,交织在一起,乱如麻线。她的剑心,从未如此动摇过。
“在想什么?”
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陈凡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凌霜心头一颤,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冷声道:“没想什么。”
“是吗?”陈凡轻笑一声,伸手,竟直接捏住了她光洁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你的剑告诉我的。它在哀鸣,在迷茫。堂堂崐仑圣女,剑心乱成这样,传出去,你们崐仑的脸还要不要了?”
“你!”凌霜又羞又怒,体内的剑气本能地想要反抗,却被陈凡眼中那深邃如星空的目光一压,瞬间溃散。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陈凡松开手,慢悠悠地坐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记住我们的赌约,你现在是我的奴仆。主人枕一下你的腿,是你的荣幸。”
他顿了顿,瞥了一眼凌霜紧握着剑柄,指节泛白的手,淡淡道:“你的剑,太干净了。崐仑教你的,是出尘的剑,是仙人的剑。可惜,你活在红尘里。什么时候,你的剑能斩断的不是虚无缥缈的月光,而是沾染上这人间的烟火气,你才算真正摸到了剑道的门坎。”
凌霜娇躯一震,怔怔地看着陈凡的背影。
红尘烟火气?
这是何等离经叛道的言论!崐仑剑道,讲究的便是太上忘情,斩断尘缘,一心向道!
可偏偏,这番话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魔力,让她那颗冰封的道心,裂开了一道缝隙。
就在这时,苏云裳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接通电话,脸色很快变得严肃,走到陈凡身边低声道:“是龙魂的宋卫国。东京这边的事情闹得太大了,全球直播,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了。东瀛官方已经快疯了,正在紧急联系华夏方面,希望我们能给个‘解释’。”
“解释?”陈凡嗤笑一声,“我救了他们一座城,还要给他们解释?告诉宋卫国,让他跟东瀛人说,想解释,就带着诚意来见我。不然,我不介意让富士山也变成一座死火山。”
苏云裳苦笑。
这世上,敢用这种口气跟一个主权国家说话的,恐怕也只有陈凡了。
她刚想回复,陈凡却忽然眉头一挑,目光转向不远处一条漆黑的小巷。
“有客人来了。”
话音刚落,一道吊儿郎当的身影从小巷里晃了出来。
来人一身潇洒的白衣,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不是柳随风又是谁?
“陈兄,好大的威风啊!”柳随风人未至,声音先到,“一己之力,荡平高天原,净化八岐大蛇,啧啧,这事迹传回华夏修行界,你‘陈魔王’的名头,怕是能让小儿止啼了。”
凌霜看到柳随风,美眸中闪过一丝警剔。
桃花岛的人,他们来做什么?
陈凡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师父让你来的?”
“聪明。”柳随风啪的一声合上折扇,指了指地上高天原留下的残骸,“我们桃花岛帮你处理了这些杂鱼,这可是份人情。我师父说了,她老人家人情债从不隔夜,所以派我来讨债了。”
“讨债?”陈凡玩味地看着他,“你们桃花岛缺钱?”
“陈兄说笑了。”柳随风嘿嘿一笑,目光在苏云裳、凌霜和被陈凡抱在怀里沉睡的秦雅身上扫了一圈,挤眉弄眼道:“我们不缺钱,就是我师父对陈兄你身边这几位红颜知己的‘培养’方式很感兴趣,想跟你交流一下心得。”
苏云裳俏脸一寒。
凌霜更是直接握住了剑柄,冰冷的剑意锁定了柳随风。
“我怕你师父学不会。”陈凡面无表情地说道,一股无形的威压笼罩过去。
柳随风脸上的笑容一僵,瞬间感觉象是被一座太古神山压在身上,冷汗刷地一下就下来了。
他连忙摆手:“开玩笑,开玩笑!陈兄别当真!”
他清了清嗓子,神色变得郑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