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俺家那老头子,年轻的时候在山里头伐木落下了病根,一到冬天肺就跟个破风箱似的,咳得喘不上气来,有时候咳得狠了,连血都咳出来了。”
“镇上卫生院的大夫也瞧过了,说是老毛病,没法根治,只能养着。”
“俺前几天去镇上送家具,听人说,这熊胆泡酒对治这老寒咳有奇效,跟神药似的。”
“俺就想着……问问你。你要是留着自个儿用,那就算了,你要是……要是方便,能不能匀给俺一小杯?俺拿钱买!”
他说着,又从怀里头,掏出来一个用布包着的小酒壶。
王强听完,心里头也是一动。
他没想到,这陈木匠还是个孝子。
他上辈子爹娘没得早,最见不得的就是这个。
他瞅了瞅陈木匠那张老实巴交的脸和他那双长满了老茧的手,心里头那点因为卖肉而提起来的戒备也放下了。
“陈叔,你等会儿。”
王强把刀往桌子上一放,转身就进了屋。
他取下来那坛子熊胆酒,倒到一个小碗里,随后又封住坛子放回原处!
没一会儿,他就端着一个小碗走了出来,碗里头是半碗黑乎乎的药酒,那股子混着酒香和腥臊味的怪味儿,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陈叔,俺也不知道这玩意儿管不管用,你拿回去给大爷试试。”
王强把碗递了过去。
“这玩意儿劲儿大,你让大爷别多喝,一天就喝那么一小口就行了。”
“哎!哎!”
陈木匠看见那碗酒,眼睛都亮了,他赶紧把自个儿那个小酒壶的盖子拧开,小心翼翼地,把碗里的酒往里头倒。
那酒倒进去,也就装了小半壶。
他把酒壶盖好,跟个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头,然后又从兜里掏钱。
“强子,这……这多少钱?”
“陈叔,你这是干啥?”
王强一把按住了他的手,“不就是一碗酒吗?值当啥?你拿回去给大爷治病是正事,提啥钱不钱的,那不是打俺的脸吗?”
“那不行!”
陈木匠的犟脾气也上来了,他把王强的手给推开,那态度坚决得很。
“一码归一码!亲兄弟还明算账呢!”
“你这熊胆是拿命换回来的,金贵着呢!”
“俺要是不给钱,那成啥了?那不成占你便宜的王八蛋了吗?俺老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强子,你必须说个数!你要是不说,这酒俺说啥也不能要!”
王强看他那副样子,也知道,今天这钱要是不收,这酒他是说啥也不会拿的。
他心里头盘算了一下,这熊胆要是拿到县里头卖给那些大药房,少说也得卖个千八百块的。
这一小杯酒,虽然没多少但里头的药性可足得很。
他想了想,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他指了指那五根手指头,
“五十块!”
“嘶——”
院子里头,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五十块钱!
就为了那么一小口酒?
所有人都觉得王强是疯了,是想钱想疯了。
可没想到,那陈木匠听完非但没生气,反倒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竟然露出了一丝感激。
“五十……不贵!不贵!”
“这玩意儿要是搁在县里,这个数,俺连那熊毛都摸不着!”
他连声说道,赶紧从怀里头又掏出来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打开来里头是五张崭新的大团结。
他把钱仔仔细细地点了一遍,递给了苏婉。
“弟妹,你收好。”
他又冲着王强,重重地抱了抱拳,那眼神里全是感激。
“强子,这份情俺老陈记下了!”
“以后你有啥用得着俺的地方,只要你开口,上刀山下火海,俺要是皱一下眉头,就不是人养的!”
说完,他揣着那小壶比命还金贵的酒,转身就走了。
有了陈木匠这个插曲,剩下的人也都不再闹了。
一个个都老老实实地排着队,有钱的买肉,没钱的就在旁边瞅着闻闻那肉味儿也解馋。
又卖了差不多能有半个钟头,桌子上那几大块肉,终于是卖了个干干净净,就剩下点碎骨头和血水了。
王强把刀往桌子上一扔,冲着后头还排着队的几个人,一摊手:“没了!真没了!都回吧!”
就在这时候,人群里头一个长得膀大腰圆,看着就不好惹的汉子从后头挤了上来。
这人叫刘大膀子,是村里头出了名的浑人,平时就爱仗着自个儿有把子力气,欺负老实人。
他也是刚听见动静,从家里头跑过来的。
他看着那空荡荡的桌子,又看了看王强家房梁上挂着的那一排排腊肉,那张黑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
他把一张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四十块钱,往那满是油污的桌子上一拍,那口气冲得很。
“少他娘的废话!老子排了半天队了,你说没了就没了?”
“你当老子是叫花子呢?!”
他一指头就戳向了西屋的方向,“那屋里头挂着的不是肉?去!给老子割二斤熊肉出来!”
王强抬起眼皮,冷冷地瞅了他一眼。
“俺说了,不卖了。”
“不卖?”
刘大膀子乐了,他往前走了一步,那高大的身子投下的阴影都快把王强给罩住了。
“你小子说不卖就不卖?你把俺们当猴耍呢?”.
他伸出那蒲扇一样的大手,就想去揪王强的衣领子。
王强没动,慢悠悠地把手伸到了背后。
然后,在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那杆黑洞洞的土喷子就跟变戏法似的出现在了他手里。
他连瞄都没瞄,对着天上就扣动了扳机。
“砰!”
又是一声枪响。
屋檐底下,一只正缩着脖子躲雪的小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