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的教研组会议，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在讨论学校要不要破产清算，而不是谁去参加教学比赛。
林远坐在角落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昨晚备课到深夜，此刻满脑子都是李浩那篇《我的理想》的续集——那孩子居然写道：“如果当不了体育记者，我就去当体育用品店老板，这样还能打折买球鞋。”
“这孩子的理想怎么都绕不开体育？”林远迷迷糊糊地想，差点在会议上睡过去。
“那么，我们现在就两位报名老师的试讲表现进行讨论。”教研组长的声音把林远拉回现实。
会议室里的空气又凝固了几分。几位老师交换着眼神，就是没人先开口。
最后，资历最老的张老师清了清嗓子：“刘老师教龄长，经验丰富，教案完整，知识点讲解准确，台风稳健。”他顿了顿，瞥了林远一眼，“林老师嘛很有创意，课堂互动设计巧妙，能调动学生积极性。不过”
这个“不过”拖得长长的，像是一根悬在空中的绳子，等着什么人往上爬。
“不过创新度过高，大赛的稳定性可能不如刘老师。”张老师终于说完，松了口气似的靠回椅背。
接下来是漫长的讨论环节。支持刘老师的认为“大赛求稳最重要”，支持林远的则认为“创新才是未来方向”。两派观点僵持不下，会议从下午三点一直开到天黑。
林远偷偷看了眼手机，班级群里已经炸锅了： 李浩：“老林今天怎么没来盯自习？” 吴明：“根据历史数据，林老师缺席晚自习的概率是78，通常与学校会议有关。” 陈小雨：“是不是在讨论那个教学比赛啊？” 张晓：“老师加油！我们都支持你！”
林远心里一暖，正要回复，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
“林老师有什么要补充的吗？”教研组长问道。
林远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没、没有。我相信组里的决定都是为学校好。”
这话说得太官方，连他自己都想翻白眼。但看组长赞许的表情，似乎是说对了话。
会议最终没有结果，决定由校长室定夺。林远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会议室，感觉像是刚打完一场硬仗——虽然他基本上就是个旁观者。
周末两天，学校里的气氛诡异得很。林远在食堂遇到刘老师，对方破天荒地主动打招呼：“小林啊，不管结果如何，都要以学校荣誉为重啊。”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眼神里的战意明显得像是李浩投篮前的表情。
周一一早，林远刚进校门就被王主任的秘书叫住了：“林老师，校长室有请。”
该来的总算来了。林远整理了一下衣领——发现上面沾着粉笔灰，只好用手拍掉，结果弄得满手都是。
校长室里，王主任和校长正喝着茶，气氛居然很轻松。
“小林来了，坐。”校长笑眯眯地招呼，“周末休息得怎么样？”
林远谨慎地回答：“批了两天作业，李浩同学终于学会在作文里写点体育之外的东西了——他开始写体育评论了。”
校长哈哈大笑，王主任的嘴角也抽动了一下。
“言归正传，”校长放下茶杯，“关于比赛人选，我们有了决定。”
林远坐直身子，准备好接受任何结果。
“经过慎重考虑，并积极与区里沟通，”校长说得很慢，每个字都掂量过，“学校决定——派两位老师参赛。”
林远愣住了：“两位？” 王主任接话：“没错。我们争取到了一个额外名额。你和刘老师一起代表学校参赛。”
这个消息太过意外，林远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惊喜？压力？还是两者皆有？
“区里很重视教学创新，但又不能忽视传统基本功。”校长解释道，“所以你们二位正好互补。刘老师代表扎实稳健的教学风格，你代表创新探索的方向。”
王主任补充道：“这也是展示我们学校教师队伍多元发展的好机会。”
林远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我会认真准备的，不辜负学校的信任。”
走出校长室时，他的脚步有些飘。这结果比预想的最好情况还要好——不用和刘老师正面竞争，还能参赛展示自己的教学理念。
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这同时也意味着双倍的压力和责任。
消息传得比校园网速还快。林远回到办公室时，已经有同事上来道贺了。
“可以啊小林，双名额！学校很重视你啊！” “听说校长亲自去争取的名额？” “这下压力大了，可得拿出真本事来。”
刘老师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面无表情地批改作业。但当林远走过去时，他抬起头，扯出一个笑容：“恭喜啊，林老师。年轻人就是有冲劲。”
这话听起来像是祝贺，但语气里的酸味浓得能腌酸菜。
林远只好说：“还要向刘老师多学习。”
午休时，陈雪凑过来小声说：“听说刘老师不太高兴，觉得你是靠‘花哨’取胜的。”
林远苦笑：“我知道。”
“不过这也是肯定啊！”陈雪鼓励道，“说明你的创新教学被认可了。”
下午放学时，王主任特意来找林远：“小林啊，来一下。”
又来了。林远默默跟上，感觉像是被班主任传唤的学生。
王主任的办公室，茶叶和文件的味道依旧。但这次王主任没有泡茶，而是直接切入正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