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校书?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接教?”
王德的声音将陆玄从巨大的恐慌中拽回,他看着一脸笑容的王德,只觉得眼前之人已成了勾魂的黑白无常,那卷太子教令,更是催命的阎王帖!
上面写的哪是升官发财?这不是要他命吗?
可这教令不得不接。
在此刻拒绝太子的提拔,与自认叛党何异?
接了还有活路,至少还有二十四天的时间操作,不接……怕是倾刻间便要大祸临头!
陆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这才面无表情地伸出双手:“臣,陆玄,接教,谨遵殿下之命。”
短短一句话,却说得如同生吞苍蝇般难受。
接连的打击让他眼前发黑,程咬金那边连门都没摸着,魏征反手又给他来了这么一下!
这谁受得了?
“陆校书,可是觉得太子殿下的封赏有些不尽人意?”
王德捕捉到陆玄眼中那抹稍纵即逝的失望,心下微微摇头。
终究是年轻,沉不住气啊……
“是否觉得自己胸有沟壑,却只能随侍太子左右,做些记录、整理奏对与疏奏等简单事宜?”
记录整理奏对、疏奏?
陆玄一听王德的话,顿时明白了自己要去干什么了,这不是秘书吗?
完蛋,那岂不是死的更快了!
自古以来,秘书都是贴身心腹,不然谁敢让一个不是心腹的人来当秘书?
魏征!!!
想到这里,他的脸色不由微微一变。
王德捻了一下胡须,看着陆玄变化的脸色,心中轻笑。
还是年轻啊,想法都摆在脸上,太好猜了。
确实,这检校东宫机宜文本,只是个临时差遣,品级未变,无非是随侍太子左右,记录整理奏对而已,也无权参与疏奏、议论。
看似立功而未得提拔。
可,九品官和九品官能一样吗?
太子身边的近臣,与地方佐贰官,岂可同日而语?
更别说,此子乃魏公看中之人,得魏公青眼,何异于鲤跃龙门?
日后仕途,自是通天坦途。
不过这陆玄倒也算有些心气。
寻常青年得此机遇,纵使不喜形于色,也当感奋,可他不仅没有高兴,反而面露失望悲伤之情,想必是自视甚高,觉着此处此职不足以施展抱负。
年轻气盛,锐意进取本是好事,然朝堂之上,过刚易折。
魏公看好的苗子,若因气盛而折损,岂不可惜?
况且,此子品性亦是上佳。
昨日魏公问起书库革新之功,他直言“皆是同僚协力,司丞定板之功”,不曾有半分贪恋。
年纪轻轻便懂得分功、不独美,这份通透与厚道,在这东宫之中已是难得。
更何况,仅仅见过魏公几面,便能察其心思……此子前程远大,如今稍加拂照,结下善缘,日后同朝为官,自是互为臂助。
想到这里,王德神色更显慈和,语重心长道:“明微啊,莫要心急,汝才多大?日后有的是时间立功,切记戒骄戒躁,方是长久之道。”
“是,玄定戒骄戒躁,不负司丞之嘱托。”
好赖话陆玄还是听得出来的。
虽然他觉得自己前途无亮,但在王德眼里他可是前途无量!
王德见陆玄听进去自己的话,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拍拍陆玄的肩膀:
“明微,接了教,回家歇息去吧,养好精神,明日宫中内侍会引汝至显德殿,少饮酒,莫要误了明日的时辰。”
陆玄微微点头,躬身行了叉手礼:
“尊司丞命。”
回到家中,陆玄依旧是让下人莫要靠近,坐在书案前,看着写了字的白麻纸。
魏征,疑似投靠李世民,提拔陆玄,做忠君人设。
程咬金,拜帖收下,未给回复,疑似拒绝。
“魏征这个老狗,是为了在李建成的内核局域塞进更多自己人吗?还是说,东宫内部派系倾轧,他需要我这种没根基、好控制的新人来为秦王办事?”
只有这么一条理由,不然陆玄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魏征会让自己去做这样的工作!
提供一个管理方式的功劳,就能升任太子秘书?这简直就和开玩笑一样!
哪里是魏征做出来的事情啊!
至于魏征是李建成的铁杆忠臣,简直是笑话!魏征啊,直臣啊,经常怼的李世民说不出话来!
不是因为从龙之功,能这么跳?
“不行,得想想办法保命,要不……弄死李世民?”
想到这里的陆玄突然浑身一颤,随后苦笑着摇摇头:“李世民可是敢用三千骑兵冲阵十万的绝世猛人,而且他身边还有八百人呢……”
若是带的人少了,根本没用;多了,李世民也不是傻子,他会跑的。
况且,自己刚进入内核就献计对亲弟弟下手,是个人都得怀疑一下,是不是别有用心之人。
捏了捏发胀的眉心,抄起桌上的白麻纸放在油灯上点燃。
毁尸灭迹后,陆玄躺在榻上,呆呆地看着房顶:“只能祈求程咬金那边给点好消息了。”
咚咚咚。
一阵敲门声响起,陆玄腾地从榻上坐起,整理一番衣物说道:“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