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马……”王博士一番查验,又沉吟良久,在许知节的目光注视下,终于颓然的开口。
“体感剧痛,气血逆乱,观其征状,似有中毒之象,又似肠腑缠结……老夫行医数十载,还未见过如此急症,或是误食了霉草或异物所致。
然眼下病势已沉,药石之力,恐难回天……”
他每一个字,都象重锤敲在众人心上。
许知节的心也随之沉了下去。
他当然不会在乎一匹马的死活,但他必须在乎郎君的喜怒,在乎府内事务的平稳。
且这事情终究是在他统御下出的纰漏,就算阿郎不说,难免会在郎君心中留下办事不利的印象,进而影响到他子孙的前程。
纵然阿郎如今春秋鼎盛,但这许府偌大家业早晚不还得交给郎君么,恶了郎君,他还能落得了好。
“当真无法可想了?”
一念及此,他的声音又沉了三分。
整个厩院静得可怕,连其他马匹都仿佛感知到绝望,不安地踏着蹄子。
圉人老钱更是闭上了眼,身体微微发抖,只等最后的宣判。
“老朽……尽力了。”王博士摇摇头,退后一步,姿态已表明一切。
他话音方落,照夜狮猛地一阵剧烈抽搐,发出一声悲鸣,竟直接瘫软下去,只有腹部还在微弱起伏,显然已到了生死边缘。
“废物!”
许知节终于动了怒,他虽未高声呵斥,但那冰冷的眼神和陡然提升的气压,让所有人心头一寒,几个胆小的圉人甚至跟跄了一下。
刀子般的目光,扫过刘进丰和一众圉人。
“平日里都是如何照料的?
竟让郎君的爱马蒙此大难,若是救不回来,尔等皆脱不了干系,厩院上下,一个也别想免于罚。”
刘进丰吓得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情急之下,他眼珠一转,猛地伸手指向一直沉默,站在人群后方的许构,尖声道:“知院明鉴。
定是这许狗儿,他前些时日受了杖刑,心怀怨怼,加之其父当年便是死于马惊,说不定……说不定是他暗中做了手脚,才引得照夜狮突发恶疾。”
这指责恶毒而牵强,但在急于脱罪的当下,竟立刻得到了几个平日就欺软怕硬或想撇清罪责的圉人附和。
“刘院头说得没错,我这几天也发现许狗儿这些天魂不守舍。”
“连日来休憩时候,他的眼睛都围着槽上马儿打转,分明是早有图谋。”
“他刚回来厩院没多久,这马就出事了,哪有这么巧?”
一时间,各种怀疑、指责的目光如同箭矢般射向许构。
他被孤立在人群中央,仿佛真的是幕后元凶。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构陷和众口铄金的指责,许构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
他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他等的时机,也终于来了,虽是以这样一种凶险的方式。
刘进丰此举,是把他往死路上逼,但也何尝不是将一把锋利的刀,塞进他的手里。
他向前一步,无视那些指责的目光,直接面向许知节,躬身行礼,声音清淅而稳定:“知院明鉴,小的蒙冤。
小的虽位卑,但到底也是世仆出身,主家养我父祖三代人,恩重如山,我岂敢行此猪狗不如之事?
况且,此马之症,绝非中毒,亦非有人暗害,刘进丰所言,纯属无端指责,若知院信得过小的,小的愿意一试。”
“哦?”
许知节目光微凝,落在许构身上,这小奴在如此压力下竟能保持镇定,言辞清淅,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这份心性,算是难得了。
“你还懂马?”
“家父生前也是圉人,曾传授过小人一些相马、医马的技艺。”
许构将早已想好的说辞抛出,同时目光锐利地转向刘进丰和王博士。
“王博士所言中毒之说,恕小人不敢苟同。
观此马征状,虽有腹痛躁动,但其瞳孔未散,粘膜色泽并非中毒常见的青紫,且并无呕吐泄泻等排毒反应。
刘管事所言误食异物,但此马今日所食草料皆与往日无异,厩中亦无可供其误食的异物。
此症,实乃是急性肠腑气胀梗阻,也就是‘结症’,因饲料骤变或消化不良,肠内食物缠结阻塞,气不通则痛,若不及时疏通,肠腑坏死,必死无疑。”
他语速不快,条理清淅,所述征状与马匹表现一一吻合,甚至指出了王博士和刘进丰判断的漏洞,显得极有说服力。
王博士闻言,面露惊疑,不由得多看了许构两眼,似在重新审视这个年轻的厩丁。
而刘进丰就没有那么好的素养了,被许构这个手下人当众驳斥,他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懂得什么?
就算是我医术不精,王博士太仆寺出身,行医数十载,难道还不如你?
万一你胡乱施为,将郎君爱马彻底治死,这干系谁能担得起?
依我看,不如先按中毒或者误食异物诊治,先灌些蛋清和水,看它反应再进行确诊。”
许构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他立刻接口,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愤懑与撂挑子的决绝:“既然刘管事与王博士皆认定无力回天,且怀疑小人用心,那便当小人多言。
是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