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阵,迎敌!”葛从周的吼声如同炸雷,在第一时间响起。
他直领的一火久经战阵的老兵以及旗手护旗反应极快,尽管惊慌,却本能地迅速收缩,长枪手向前,刀盾手侧立,一个单薄的防御阵型在极短时间内勉强成型。
但其馀各部的动作与反应就称不上多么迅捷了。
许构亲眼看着城下数十米外因城池攻克,一时喜极呆愣在原地的士卒被守城官军带起来的洪流淹没。
位于己方第二道阵在线的是攻城一阵撤下来休整的数百人。
有坐久的士卒起身还没缓过来腿脚的麻劲儿,就被战马高速冲锋的动能撞飞出去,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四处飞。
血腥味浓烈得几乎化为实质。
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好似纸糊的一样两道防线接连被捅穿。
“拦住、拦住!”
副将禇怀德大喝。
他们这五百人是休整了好久的生力军,如果面对溃围而出的敌军残军,一点阻拦截击的反应都没有,事后必然被问责。
柴将军向来赏罚分明,万不可以轻乎。
但陈晟兄弟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加之他麾下土团是从乾符二年王郢之乱时候就拉起来的队伍,成军已有四年,精干程度断不是成军还不到半年的鲁部可以比。
在连破两阵后,他们开始稍稍放缓一点速度,卷着溃卒袭向第三阵。
许多还没有见过真正数组野战的兵卒被冲散后,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本能地逃向自认为安全的后方。
而这,恰恰就是他们要的结果。
“不要乱!稳住!擅退者斩!”
葛从周目眦欲裂,挥刀砍翻冲击本阵两个溃兵,但更多的溃兵涌来,如同溃堤的洪水,最终还是将他辛苦维持的阵型冲得七零八落。
混乱!
彻底的混乱!
前线溃兵、中部被冲散的队伍、试图结阵的老兵、亡命突围的守军……
所有人绞杀在一起,战线不复存在,建制彻底打乱,战场变成了最残酷、最混乱的火级混战。
凡从军两载以上的草军老卒莫不感慨,这又是一场史诗级的烂仗。
但才算是见过血,还是头一回经历战阵厮杀的许构心里自然没有他们的那份写意,反而是如临大敌。
“聚过来!背靠背!不想死的就聚过来!”
许构的嘶吼声在这数千人的厮杀声中显得那么微弱。
且他刚一喊完,变故就陡生。
一名溃逃的草军新兵慌不择路,撞在姚安斜举着的长枪上,将姚安带得一个趔趄,继而他只觉脚踝传来刺骨的剧痛。
“火长,拉我一把,我脚崴了。”
姚安向阵中痛呼着。
只是还没等许构几人对他施以援手,一名夺路而走的守军便因他阻了去路,将手中明晃晃的横刀狠狠劈下。
姚安躲闪不及,下意识的举臂格挡。
“噗。”
横刀砍入臂骨,卡在骨头里。
鲜血如同喷泉般涌出,瞬间染红了他的视线,剧痛让他发出凄厉似枭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离他最近的常弘遇被他这一声惨叫一慑,反而激发了酣勇,大叫着将手中丈二长枪送入了那收刀不及的守军腹腔,直到枪尖完全没入他还推着那人向前。
许构趁这个空档,将他一把拉回,豆大的汗珠从他头上低下来,小臂鲜血喷涌,只这一时半刻他的脸色就苍白得不成样子。
“阿兄,阿兄”。
姚兴一脸惊惶的扑上来,解下头上的抹额绑在伤口处,却还是止不住血簌簌的往出流,鲜血很快浸透布条,顺着他指缝流淌。
“阿兄,侬不要有事,呜呜呜呜。”他一边哭一边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许构:“火长,火长,偶知道你本事大,你救救我阿兄,我以后给你当牛做马。”
许构心说我哪懂这个,不过他隐约记得上课的时候好象老师说过,动物下肢流血采用直接压迫无效的话,就按压上臂的肱动脉。
推己及人,那么就应该是……
“你按上面,胳肢窝下面,大骼膊根那里,用力按住。”
许构吃力的回着话,因为他这一阵已经接上敌了,而且他自觉三言两语也说不清具体位置,于是便只能凭经验喊。
姚兴象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手忙脚乱地往上摸索,将全身的力量灌注手上满把按压了上去。
血似乎流得慢了些,但依旧汩汩外渗,谁也不知道这能撑多久。
常弘遇一枪捅死一个守军,也是战场悟了道,眼见一骑掠阵而来,热血上涌,挺枪便刺。
准确的说是一队骑卒中的一员。
只是他这一枪虽然没失了准头,却被对方借着马力躲了过去,并且马上这人身手也不凡,在躲过他的一击后,看准盯稳,猿臂轻舒,竟一把抓住了枪头下的杆身。
战马疾驰,常弘遇被带得跟跄前冲,双脚在地上犁出浅沟。
万幸对方意在突围,一拽即松。
他这才站定使力夺回自己兵刃,但还不等他缓口气退回阵中,迎面又是一骑疾驰而来将他擦飞至一侧。
顾不上胸前的疼痛和脱手而飞的武器,在肾上腺素的激发下,常弘遇险之又险的滚回阵中。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他这样的气运。
许构身侧一人,一个质朴木纳、三棍子都打不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