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幕,在乾符五年九月初四这一日的黎明时分拉开。
只是进攻这等城防体系完备的大城不可能象电视剧里那样,推着冲车、扛着轻梯说上就上了。
越城的罗城(外城)修得很有讲究,南边二里即是鉴湖,北倚府山山势,这两面大军皆排不开,只东西两面地势开阔。
唯有趣味的一点是,越城罗城是在范蠡山越大城的基础上兴建的,没有动原来的城防体系,因而城外并没有护城河,只一条冠带引入子城。
且难得的是,城外并无太多的壕堑、陷坑,只离城郭近的地方设有拒马,铁蒺藜。
不过由此也令许构感慨,这江南武备松弛到了何等地步,明知道黄巢大军要来,决心抵抗,可就是不兴建防御措施,不整顿兵马。
也难怪黄巢在中原时常撞得头破血流,一南下就势如破竹、连战连捷了。
这其中固然有南方诸镇承平日久,兵寡训练少,缺乏实战经验的原因。
但也映射出一个现象,那就是南方诸镇节度观察大多都是不知兵的文人出任,他们的本事都在为中央聚敛财富上,领兵的才能不见得才扛了几天枪的许构强。
不过这对身为草军一员的许构而言绝对是个好事,他恨不得对面的将领是一头猪。
担任先攻的是毕师铎的右军和秦彦的后军,这两部在草军有一定的独立性,出于某种不可说的目的,黄巢将他们安排上了首发。
第一日的战事,便在这种看似按部就班,实则血腥的节奏中展开。
右军与后军的士卒,在离城墙二里的地方列好阵,便随着震天的战鼓声,喊着号子向城墙推进。
最初的数百步异常安静,城头只有猎猎旌旗,不见守军动静。
但所有见过阵仗的老军卒都清楚的知道这后边是什么。
果然,待得前锋进入一箭之地,尖锐的鸣镝声便骤然从城头响起。
纵然有尖头驴车、木幔和盾牌护着,却还是有不少人抛射下来的密集箭雨射中。
这个时候,只要没立即死,就不能倒下,更不能后退,不然不是被后队士卒踩成肉饼就是被后队士卒一刀结果。
因为这也算军功。
箭雨倒还罢了,几十步的抛射,即使被射中,也不一定就会丢了性命。
但如果被那些大型弩箭射中,耶稣来了也留不住,且弩矢往往在射中防具后,力道不减,直如穿糖葫芦一样又穿二三人。
但大军作战终归不可能因为死几个人,士卒死状有多惨就停下进攻的步子,节奏反而是在守城军兵的一轮轮的箭雨中加快了。
冲锋在最前的先攻队伍用挠钩拖拽,用刀斧劈砍,拼尽全力为后续的跟进云梯和冲车打开信道。
每搬开一个拒马,每清理一片铁蒺藜,几乎都要付出血的代价。
一名草军士卒好不容易冲到拒马前,刚举起斧头,就被一支凭空飞来的巨大弩矢死死钉在拒马桩上,鲜血顺着木杆汩汩流下。
另一火推着尖头木驴的士兵方至羊马墙下,正准备清理铁蒺藜,就听一声巨大的声响传来,旋即便见护着众人的驴车散了架。
原来这城头上还安有石炮。
失去了屏蔽,这几人当下被乱箭射成了筛子。
守城的军兵显然也不象许构想得那么简单,他们并不盲目散射,而是重点打击那些试图清理障碍和搬运工程器械的队伍。
弓弩手在垛口后交替射击,颇有章法。
直到日头偏西,右军和后军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之后,才终于在东西两面清理出数条可供进攻的信道。
然而,这个时候人马疲惫,士气受挫,显然已无力组织起象样的登城战了。
毕师铎和秦彦见好就收,在丢下数百具尸体和伤员后,鸣金收兵。
这一次试探性进攻,草军除了用鲜血丈量了越城守军的箭矢密度和抵抗决心外,一无所获。
那青灰色的城墙在夕阳下依然冰冷矗立,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城下这些蝼蚁般的生命。
第二日,还是右军与后军主攻,昨日收兵后,黄巢厉声斥责毕师铎、秦彦师出无功、无令收兵,令二人再引本部人马攻打越城。
二人见黄巢动了真怒,也是发了狠。
除南边布置了小股兵力作佯攻之外,剩馀所有能动的人马都被二人拉到了东西两面城墙下,列阵排开。
如同两道浊浪,二部士卒一波接一波地拍向越州城墙。
城头箭矢如蝗,滚木礌石如雨而下,鲜血很快染红了城墙根部的泥土,伤者的哀鸣与战鼓声、喊杀声交织,谱成一曲地狱的乐章。
但直至日头西斜,城墙上除了增添无数尸首与断箭,仍无什么决定性的变化。
次日,攻城的主力换成了尚让领的中军和孟楷领的左军,战事更为焦灼。
许构在后方,远远望见有悍勇的草军士卒一度登上了城头,竖起“天补平均”的大旗,引得万人呐喊,全军欢呼。
但这时,守军中杀出了一支披坚持锐的精锐,一番惨烈搏杀后,将登城者尽数砍翻、挑落城下,那面刚刚立起的战旗很快就被斩断,从城头抛下。
欢呼声戛然而止,化作一片死寂的压抑。
攻城再度受挫。
九月八日,这个黄巢笔下我花开后百花杀的日子,有些不同寻常。
黎明,低沉的号角声早早将全军唤醒,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