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车鸣笛时,史蒂夫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
他金色的头发被汗水黏在额头上,把一个牛皮纸信封塞进巴基手里,泰莎瞥见素描纸的一角——那是去年夏天他们的合影,照片里巴基的冰淇淋弄脏了她的新裙子,而史蒂夫正弯腰帮她擦拭裙摆。
“圣诞节前要回来!”史蒂夫的声音淹没在蒸汽的嘶鸣中,巴基做了个夸张的敬礼动作,军装袖口露出泰莎昨晚偷偷缝进去的护身符。
当列车变成远方的一个黑点时,泰莎才发现自己的指甲已经陷进了掌心。
她转向史蒂夫,发现他正望着铁轨尽头出神,阳光穿过他睫毛投下的阴影,像照片底片上细密的划痕。
“我还是不会道歉。”泰莎突然说。
“我知道。”
“但如果你敢死在我前头,”她拽住他单薄的衣领,“我就把你那些素描全卖给废品站,连巴基藏在床底下的那叠也不留。”
史蒂夫笑了起来,眼角的纹路像被指尖轻点的水面,一圈圈荡漾开去。
泰莎突然发现,这个总是被病历本定义的男人,眼睛比所有健康人都要明亮,像是把整个大西洋的蓝都装了进去。
远处传来报童尖利的叫卖:“号外!号外!珍珠港遭袭!”泰莎看见头版照片上冲天的黑烟。
史蒂夫弯腰捡起被风吹落的报纸,崭新的纸页上,罗斯福总统的宣言墨迹未干:
【1941年12月7日——耻辱的一天】
雨滴开始密集地坠落,泰莎摸到口袋里的护士表——再过四十分钟,她就要去给新到的伤员换药。
而史蒂夫依然盯着铁轨尽头,仿佛能看穿风雪那头的欧洲大陆,他的背影单薄得像张纸,却绷直得像永不弯曲的铁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