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天,李相夷都没再去素问堂。
一方面是实在尴尬,不知该怎么面对崔令容,另一方面,四顾门也确实积压了不少事务需要处理。
但只要稍有空闲,那天的画面和崔令容带着怒意的眼神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在他脑海里,让他心烦意乱。
这天下午,他还是没忍住,又一次慢慢走到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口。
他远远看见素问堂的门开着,心里松了口气,但脚步却犹豫起来。
他在巷口来回走了好几趟,手里提着两包刚买的、据说扬州最有名的蜜饯果子,像个初次见心上人的小伙子一样拿不定主意。
进去吗?该说什么?道歉?她会不会直接把他赶出来?不进去?难道就一直这样躲着不见?
最后,他还是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医馆里看起来和平时一样,飘着淡淡的药香。
金瑞在柜台后面整理药材,吉祥正轻声细语地跟一位老妇人交代煎药的注意事项。
一切如常,只是当李相夷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时,空气似乎瞬间凝固了。
金瑞和吉祥几乎同时看向他,眼神复杂,带着点警惕,又有些不知所措。
李相夷迅速扫了一眼屋内,没有看到那个想见的身影。
“咳,”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走上前把手中的油纸包放在柜台上,“路过……买了点蜜饯,你们小姐……在吗?”
吉祥看了看蜜饯,又看了看李相夷脸上那难得一见的、几乎可以称为“局促”的表情,犹豫了一下,才低声说:“小姐在后院晒药材。”
李相夷点了点头,像是得到了某种许可,又像是下定了决心,抬脚就往后院走去。
后院阳光正好,崔令容正背对着他,微微弯着腰,仔细地将簸箕里的药材摊开。
她穿着一身素净的衣裙,头发简单地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颈边。
听到脚步声,她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仿佛不知道来人是谁,又好像早已料到。
李相夷停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忙碌的背影,原本准备好的说辞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阳光下,她周身仿佛有着一层柔和的光晕,却也透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崔姑娘。”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崔令容缓缓直起身,转过身来。
脸上依旧戴着面纱,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露出的眼睛,平静地看着他,没有了那天的怒火,但也看不出任何温度。
“李门主。”她微微点头,语气客气而疏远,像是在对待一个最普通的病人,“今天过来,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吗?”
这态度比直接斥责更让李相夷难受。
他抿了抿唇,郑重地拱手,再次深深行礼:“崔姑娘,我是特地来为那天的冒失行为道歉的,这件事全是我的错,是我行为不当,惊扰了你,无论你要怎么责罚,我都绝无怨言。”
他说得十分诚恳,姿态放得很低。
崔令容静静地看着他躬身行礼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
微风吹过,带来药材特有的清苦气息。
“李门主言重了。”她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那天的事,既然是无心之失,就让它过去吧,只是以后,还希望门主行事……多考虑考虑。”
她说得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李相夷的心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划清界限的意味。
她接受了他的道歉,却也明确表达了不愿再深交的态度。
李相夷直起身,看着她平静的眼睛,心里不但没有轻松,反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揪了一下,有点闷闷的失落。
他宁愿她骂他几句,也好过现在这样客气又疏离。
“这是……一点心意。”他指了指前堂柜台上的蜜饯,“算是赔罪。”
“多谢李门主好意。”崔令容微微欠身,“只是医馆杂事多,我就不多留门主了。”
这几乎又是一次委婉的逐客令。
李相夷看着她转身继续去整理那些药材,阳光勾勒出她纤细而挺直的背影,仿佛筑起了一道无形的墙。
他站在原地,忽然觉得手里那两包号称扬州最好的蜜饯,变得有些沉重和多余。
他最终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转身离开了后院,离开了素问堂。
走在热闹的街道上,李相夷第一次觉得,扬州的阳光好像也没有往日那么明媚耀眼了。
平静的日子并没持续多久。
这天下午,素问堂内一如往常地安宁,崔令容正在为一位老奶奶诊脉,金瑞和吉祥在一旁忙碌。
突然,一阵粗鲁的喧哗声打破了这份宁静。
一个衣着华贵却满脸横肉、带着醉意的男子,在两个家丁模样的人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闯了进来。
“人呢?大夫呢?快给爷出来!”那男子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药柜上。
金瑞见状,立刻上前阻拦,语气尽量客气:“这位先生,请您稍等,我家小姐正在看诊,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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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么诊?让开!”那醉汉不耐烦地一把推开金瑞,力道之大让金瑞踉跄着撞到了药柜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浑浊的眼睛扫过堂内,最终落在正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