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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
狂暴的气流瞬间席卷了整个林间空地。
地面上的尘土、落叶、碎石被狠狠掀起,形成一个环形的冲击波向四周扩散。
那四位原本还在勉力传功的老者,被这股沛然莫御的力量震得倒退几步。
旋即因为失力而瘫软下去。
周围的竹林如同被狂风肆虐,哗啦啦剧烈摇晃。
无数竹叶被震落,如下雨般纷纷扬扬。
气浪卷至柳随风身前,吹得他水墨宽袍猎猎作响,发丝飞扬。
他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眯起了眼睛,看着尘埃弥漫的中心。
那个缓缓站直了身体。
周身散发着极不稳定气息的萧秋水。
此刻的萧秋水,仿佛一柄刚刚出鞘,却煞气冲天的兵刃。
光芒万丈,却也危险至极。
尘埃缓缓落定,林间一片狼藉。
柳随风身形一动,出现在仍兀自喘息、周身气息翻腾不定的萧秋水身旁。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把握住萧秋水的手腕,指尖精准地搭在脉门之上。
指下传来的脉搏虽汹涌澎湃,如同江河奔流,杂乱中还带着几股力道相互冲撞的滞涩感。
但根基却意外地稳固,并无走火入魔、经脉寸断的凶险迹象。
柳随风松了口气,紧抿的唇线稍稍放松。
萧秋水混沌的眼神渐渐聚焦,看清了身旁之人。
有些茫然地开口,声音因方才的嘶吼而略显沙哑。
“随风?你怎么来了?”
柳随风松开把脉的手,“金顶上好戏连台,唯独少了主角。”
“你迟迟不至,我自然得来寻你。”
萧秋水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体内仍在激荡的内息,勉强道。
“我没事,你再等我一下。”
他步履有些踉跄地走到那八位瘫倒在地的前辈身边。
其中四位早已力竭昏厥,而另外四位,虽勉强睁着眼,但气息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萧秋水俯下身,对着他们,郑重地抱拳行礼。
声音带着哽咽与无比的诚挚。
“多谢诸位前辈抬爱,晚辈萧秋水,在此立誓,必不负前辈所托,定将诸位的高招绝艺传承后世,发扬光大。”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用尽最后力气抓住萧秋水的手腕,枯槁的手微微颤抖,声音微弱却清晰:“孩子。”
“你是萧家那小子,老朽早就听闻过你的事,你秉性仁厚,其实并非最适合继承我们这几个老家伙内力的人选。”
“但如今江湖危殆,别无他选矣……”
他喘息了几下,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释然,“我们几个老东西斗了一辈子,也活够了。”
“往后,拯救这大熙武林的重担就交给你了。”
“你可记住了?”
萧秋水反手紧紧握住老者冰凉的手,眼眶泛红,用力点头,字字铿锵。
“前辈放心!晚辈记住了!”
那老者闻言,脸上露出一丝极其微弱的,欣慰的笑意。
手一松,头颅无力地垂下,气息彻底断绝。
其余三位,也几乎在同一时刻,闭上了眼睛。
柳随风默默蹲下身,依次探了探八人的鼻息与颈侧脉搏,随即对着望过来的萧秋水,轻轻摇了摇头。
萧秋水闭上眼。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那八股截然不同、却又奇异共存的庞大内力,此刻沉重得如同山岳。
柳随风起身,走到萧秋水身边,没有过多言语。
只是伸出手,轻轻揽住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将他半拥入怀。
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淡然。
“明明,人生路途且长,终有一别。”
“能与这八位前辈有此一段师徒情缘,承其衣钵,已是造化一场。他们求仁得仁,死得其所,不必过于哀恸。”
萧秋水将额头抵在柳随风肩头,声音闷闷的。
“随风,我只是,只是不明白这世间的死亡,为何总是来得如此之快,如此突然?”
“无数的生命,就这样在眼前消逝……我……”
他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与彷徨。
若是有一日,他护不住自己相护的人该怎么办?
若是有人因他而死又该怎么办?
柳随风感受到他的颤抖,收紧了手臂。
“别怕,明明。”
他顿了顿,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以一种近乎承诺的语气,缓缓道。
“我会……一辈子站在你的身后。”
萧秋水抬起头,对上柳随风盛满认真与坚定的眼眸。
他知道,从柳随风口中说出“一辈子”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
心中翻涌的悲恸与迷茫,找到了锚点。
萧秋水深吸一口气,用力眨了眨眼,逼回剩余的泪意。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他攀着柳随风的手臂,站稳了身形。
然后脱离开他的怀抱,面向那八位已然逝去的前辈,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袍,神色肃穆,恭恭敬敬地俯身,行了三个大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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