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前拿着材料翻了翻,“钟书记那时候,省里班子正调整,各方意见不统一;张叔现在,有伟正书记在省委那边牵线。伟正书记知道里面的门道——什么时候递材料、找哪个领导汇报、怎么突出张叔的优势,他都门清。关键时候,有关键的人能在关键位置说上关键话,比什么都管用。就像上次东洪申请农业机械化专项资金,要是没有二嫂出面在省农业厅打招呼,晏处长那边也不会这么快松口。”
我看着晓阳,忽然觉得她比我看得透彻,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那咱们明天去省城,要不要主动跟张叔提这事?”
“提什么?”晓阳白了我一眼,伸手拿起沙发上的毛衣,说道:“这种事,领导要是想跟你说,自然会主动提;要是不想说,你上赶着问,反而让张叔为难。明天既然要去省城,我看见面再说工作的事,咱们别瞎打听。”
她拉着我走到床边,轻声道:“其实张叔这时候退之前去省人大,也是好事。他要是再在市长位置上待着,瑞凤市长那边不好开展工作——现在市政府的日常工作,大多是瑞凤市长在牵头,张叔已经在逐步放权了。现在让出来,也给瑞凤市长接班铺路。”
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的白炽灯灯泡还是去年换的,瓦数不大,光线有点暗。脑子里还在琢磨这事,直到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梦里都是省人大的牌子挂在东原市委大院门口。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客厅的电话就响了。晓阳贪睡,翻了个身还想赖床,我轻手轻脚地接起来,果然是张叔的声音:“朝阳啊,起了没?”
“张叔,正准备起。”我揉了揉眼睛。
“那正好啊,伟正书记昨晚临时决定,让我代表市委市政府去省里汇报平价粮和议价粮并轨的事,省里党政主要领导都要听汇报。你现在带着晓阳过来,咱们和伟正书记一起去省城,路上再琢磨汇报的稿子——就三分钟时间,得把重点掐得准准的。”
我心里一动,张叔没提省人大副主任的事,看来是还没到说的时候。“好,张叔,我和晓阳现在就出发,马上就能到市委大院。”
挂了电话,我叫醒晓阳,晓阳揉着眼睛坐起来,头发乱糟糟的。简单洗漱后,我从厨房拿了两袋钙奶饼干、一袋奶粉。晓阳坐在餐桌上,嘴里咬着发绳”
我接过发绳,帮晓阳把长发扎成马尾,她笑着说:“三傻子,你说你,在床上马马虎虎,扎头发倒是扎得好,一根碎发都不飘,我上次在市政府开会,自己扎的,散了好几次,被瑞凤市长笑话了。”说着,她掰了块饼干泡进我冲好的奶粉里,递到我嘴边:“先垫垫。”
走到市委大院时,才八点多,大多数办公室还关着门。张叔穿着件浅灰色夹克,正站在窗边看文件,手里还拿着一支铅笔,在纸上画着横线。见我们进来,张叔指了指沙发:“朝阳啊,把东洪平价粮补贴的具体数据给我说说,还有农民对并轨的反应,越具体越好,比如大家有什么意见,为什么有意见,都要讲实。”
我从公文包里掏出笔记本,翻到标记好的那页——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张叔,东洪去年财政拿了13的税收补贴平价粮,算下来一年近七百万。城市户口现在每人每月定量供应25斤平价粮,比市场价低二毛二一斤。群众啊不愿意交公粮,个别村还有组织的去县粮食局反映情况。”
张叔点点头,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节奏很稳:“这就是核心矛盾——政府负担不起补贴,农民没种粮积极性,城市居民又依赖平价粮,怎么平衡?我看啊要在汇报里突出‘市场化是必然趋势’,但也要提‘平稳过渡’,不能一刀切——比如对城市困难群众,要保留部分平价粮额度,不能让他们吃不起饭嘛。”
晓阳在一旁补充:“张叔,我整理了其他一些省的做法,他们试点‘平价粮定量减半,差额发补贴’——比如以前每月25斤,现在发12斤平价粮,剩下的13斤按市场价补差价,既减轻财政压力,也没让城市居民吃亏。农民那边粮价提了五分,种粮积极性也上来了,您看能不能参考?”
张叔拿起笔,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字迹工整:“这个思路可行。汇报时间只有三分钟,必须抓重点:第一句讲现状——东原平价粮补贴占财政支出15,负担重;第二句讲矛盾——农民不愿交、财政扛不住;第三句讲方案——平稳过渡、保低保户、提粮价。还要扣上‘响应中央粮食流通体制改革’的帽子,这样站位就高了。”
正说着,办公室门被轻轻推开,于伟正书记走了进来,先是一愣,接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身后跟着秘书林雪,手里捧着一个黑色公文包。“老张,朝阳,晓阳,都在啊。”于伟正走到办公桌前,手指掸了掸西装下摆“周二的会我不参加了,周一啊,我还要回市里处理工作,咱们今天带两辆车去省城,晓阳你跟林雪坐一辆,朝阳跟我坐一辆,路上再细聊。”
简单收拾,就上了电梯,周末的时间,办公大楼很是安静,于书记主动道:“朝阳啊,东洪的农业机械化推进得怎么样?上次你提的中型拖拉机采购方案,省农业厅那边有眉目了吗?”
我连忙回答:“于书记,省农业厅晏处长已经答应帮忙协调农机补贴,我们计划先在马关乡搞试点,采购二十台中型拖拉机,再配五台联合收割机——都是东方红牌的,质量靠谱,预计能覆盖五万亩冬小麦。”
于伟正点点头,背着手道:“农业机械化是‘三化’的重点,市里肯定支持。等这次从省里回来,你把申请材料报给瑞凤市长,每一台机器都要落到实处,让农民真正受益。”他话锋一转,看向张叔,“老张,咱们路上再把汇报稿顺一遍,这次汇报很重要,关系到东原在省里的印象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