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惊天大祸!”
他顿了顿,让我消化一下这话的分量,继续道:“现在的情况是,黄滩乡自然决口,是不幸的天灾,我们全力以赴抢险救灾,责任清晰。而东洪县的大堤保住了,没有造成更大损失。两相比较,虽然黄滩乡损失惨重,但毕竟局限于一地。从全市整体抗洪救灾的棋盘上来看,这反而成了一个……不幸中的万幸之局。田嘉明那三枪,阴差阳错地,算是替市委、市政府守住了最后一道防线,避免了我们主动去制造一场可能引发更大经济损失和政治风险的‘人祸’。你明白这里的微妙之处了吗?”
李叔这番话,是从极高的政治层面和全局风险角度进行的剖析,充满了官场的智慧和深远的考量,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现实主义。他点醒了我,让我瞬间明白了于伟正书记可能存在的某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态。
“李叔,我……我好像有点明白了。”我声音干涩地回答。
“所以,关于田嘉明的问题,”李尚武语气郑重起来,“于书记现在还没有明确表态,他正在全力处理黄滩乡灾区的善后。但我个人的判断是,于书记是位实事求是、敢于担当的领导,他会看到这背后的复杂因果和实际效果。田嘉明同志的行为,固然要批评教育,甚至需要一定的处分以儆效尤,维护纪律的严肃性,但大概率不会上升到追究法律责任甚至一撸到底的地步。这一点,你可以稍微安心,也要做好你们县里干部,特别是公安队伍的思想工作,不要再节外生枝。”
听到这里,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大半,连忙保证:“李市长,请您和于书记放心!我一定做好工作,稳定局面,确保东洪县大局稳定,绝不给市委添乱!”
我挂断了李叔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忙音,但我握着电话的手却没有立刻放下。话筒上还沾着些许泥渍,混合着汗水的咸涩气味。帐篷外,雨声渐歇,但堤上堤下的人声、车辆声仍不绝于耳。我的心里却因这通电话而多了一份难得的踏实——至少,田嘉明的事,在市委领导层面有了一个不至于最坏的说法。
但悬着的心并未完全放下。这个时候,我还是想着给晓阳打个电话报个平安。连日来守在堤上,除了紧急公务,几乎没顾上给家里捎句话。
我重新拿起那部电话,线路并不顺畅,杂音很大,接通后,那边传来晓阳熟悉却又刻意保持距离的声音:“喂,哪位?”
“晓阳,是我,朝阳。”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背景音里似乎还有别人在说话。晓阳的声音听起来公事公办,甚至比平时更显疏离:“哦,是李县长。东洪那边情况怎么样?一切都还好吧?”
我听她喊我“李县长”,立刻明白她办公室里有其他人,说话不方便。心里那点想倾诉的念头只好压下去,我也用同样克制的语气回答:“一切还好,险情基本控制住了,人员都安全。你那边忙吧?我就是报个平安。”
晓阳的声音放缓了些,但依旧简短:“知道了。你注意安全,有情况及时沟通。”说完,便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轻轻放下话筒,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更多的是理解。这种时候,谁也不敢掉以轻心,公私分明是必须的。
我掀开帐篷帘子走出去,午后的阳光刺眼,照在泥泞不堪的堤坝上,蒸腾起一股土腥气。县委书记丁洪涛独自一人站在不远处的堤边,背着手,望着脚下已趋平缓但依旧浑浊的河水,一动不动。他脚边的泥土被踩出一片凌乱的脚印,旁边扔着几个烟头。
我缓步走过去,在他身旁站定。丁洪涛似乎没察觉,依旧凝视着河面。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水位确实下降了不少,距离堤顶得有一米二三了。
“丁书记,”我轻声开口,递过去一支烟,“水位还在往下走,我看估计快有一米了。”
丁洪涛这才回过神,接过烟,就着我的手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烟雾从他鼻孔缓缓吐出。他眉头紧锁,语气沉重:“朝阳啊,回想起来,太险了。你想想,如果昨晚决堤的不是平安黄滩乡,而是市里的光明区……你我肩上这责任,万死难辞其咎啊。”
我知道他话里的深意,也明白他此刻承受的压力。我接口道:“是啊,丁书记。所以我觉得,嘉明同志他……虽然方式极端,但在无形中,确实是替咱们东洪,甚至替市里,避免了一场更大的灾难。如果真的掘了堤,咱们这边一片汪洋,平安那边也决了口,两下夹击,后果不堪设想啊。李市长刚才电话里也透露了这个意思。”
丁洪涛猛地转过头,看着我:“朝阳!党内绝不能搞‘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一套!市委的决定,就算他田嘉明当时不完全清楚,但我到了现场,连心局长的身份毋庸置疑!他居然还敢动枪!我问你,这样的同志,眼里还有没有市委?还有没有县委?!”
他越说越激动,手指微微发颤:“幸亏!幸亏最后是平安县出了事,要是光明区因此有任何闪失,朝阳,你我就不只是丢乌纱帽的问题,那是要上法庭,要坐牢的!”
我试图缓和:“丁书记,李市长的意思很明白,他从全市一盘棋的角度看,认为嘉明阴差阳错,反而让市委避免了更大的被动。这件事,能不能从实际效果出发,……”
丁洪涛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不能猜,不能赌!我们现在必须拿出县委最鲜明、最坚决的态度!田嘉明公然抗命,持枪威胁上级派来的执行干部,影响极其恶劣!这不是英雄主义,这是无组织无纪律,是严重的个人主义膨胀!现在大堤是保住了,所有人都念他的好,反倒显得我们县委县政府畏首畏尾,不敢为群众担当!你看看从昨晚到现在,班子里有几个没来替他说情的?万金勇